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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晏331年,皇帝一道圣旨与蒙族重修于好,结束了百年来边关战乱不断、民不聊生的凄凉景象。

  当今圣上勤政爱民,百姓安居乐业,天子脚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然而在这繁荣昌盛的背后,却有着与之表面不相符合的现象。当朝中人与蒙族私下联盟,走私不断,贪官污吏隐藏在这繁华盛京里,像老鼠进了洞,找寻不到半点踪迹,当政者无可奈何。

  天晏国土辽阔,在距离盛京几几万里的地方,有一个地方叫清河县,在清河县的清河镇有一位县太爷,传说长的丰神俊朗,宛若天人。然而其人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个肚中没有二两墨水的。

  赶路歇脚的人听清河镇的卖地瓜的说,当今县太爷官位是捐来的,前任县老爷自三年前忽然暴毙身亡,清河镇的民生琐事就没了管辖之人,然而过了没几个月,当今的县太爷忽然出现,给朝廷捐了几万两银子,坐下了这个芝麻大小的官。同他一起来的还有县太爷如花似玉的夫人,听人说姑娘已经有了婚约,是被县太爷看上强行抢过来的,言语之间不免遗憾惋惜。路人赶路时又把这消息告诉了别的路人,是以咱们县太爷唐鸿远艳名在外,好不潇洒。

  在清河镇的清河衙门不远处,有一座建筑颇为精巧的府邸,门前两座青狮石像颇为威风凛凛,高高的门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大字:唐府。

  此时唐府一处凉亭里斜躺着一位看似双十年华的美人,穿着藕荷色百褶如意月裙,梳一头垂鬟分肖髻,插着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簪,慵懒的乌木七屏卷书式扶手椅上,眼眸清亮,白皙纤细的手拿过一颗时下新摘的葡萄,放进口中,清甜的果肉让陆青婵微微眯起眼睛,面上十分享受。

  在陆青婵脚边跪着一个一身鸦青色素袍的年轻男人,正是县太爷唐鸿远。

  陆青婵低头把果皮吐在丫鬟四喜手里的瓷白小碟上,红唇微微沾染上晶亮的果汁,她拿起手中的素白手帕轻轻沾了沾唇上,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说,你昨天晚上去哪儿鬼混了?堂堂县太爷整日游手好闲也就罢了,你竟然还夜不归府?可是又去怡红院找小翠了?”

  唐鸿远抬起头看了看自家夫人,复又低下,委屈地说:“我没有。”

  陆青婵低头把手指仔细擦干净,把手帕递给递给四喜,又拿过一方一样的手帕,“哦?那是去翠红楼看鸢鸢了?”

  唐鸿远忍了忍,终是忍不住了,他声音微微扬起,像是这样就可以理直气壮,他道:“我昨天是去斗蛐蛐,不小心睡着了,他们都没有叫我。”

  陆青婵又问:“你去哪儿斗蛐蛐啊?”

  唐鸿远一听,瞬间低下了头,语气弱弱:“...富贵赌坊。”

  陆青婵纤白的手一下子攥紧了手帕,眉心狠狠地跳了跳,终是忍不住把手中的帕子摔在唐鸿远脸上,“去赌坊斗蛐蛐?你以为我是城西那家屠夫的傻儿子那么好骗吗?

  手帕飘在唐鸿远脸上,又悠悠的坠落到地上,沾满了灰尘,一旁的四喜在心里感慨:又废了。

  见自家夫人不信,唐鸿远挺了挺身子想站起来理论,待看到陆青婵冷冽的眼刀,瞬间就一动不动,他忍着委屈说:“你不信问问王掌柜,他跟我在一起,他这个人太抠了,见我睡着也不给床被子,我今早都是冻醒的,下次再也不去他那儿了。”

  陆青婵见他那副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洁白的胸脯起伏不定,“你还有理了?我昨天等了你一夜你还有理了?”

  四喜看了看自己的两个主子,小声提醒道:“夫人记错了,你昨天用完膳就等了老爷半个时辰,撑不住就去睡了,你还让我点了新买的熏香。”

  陆青婵刚要说话,闻言一噎,看看没眼色的丫鬟,又看看不成器的丈夫,忽然满肚子的气就没了,她指着唐鸿远道:“我当初怎么会嫁给你呢?”

  说完摆摆手,语气疲惫:“快走快走,别让我看见你。”

  唐鸿远闻言一喜,他麻溜的站起来,快步走出凉亭,复尔往回走两步,语气认真的说:“娘子,我喜欢你,所以我不后悔娶你的。”

  陆青婵闭着眼请,“知道了,你去忙正事吧。”

  唐鸿远走了,四喜看着县太爷远去的背影,黑色如泼墨般的头发披在肩头,脊背宽阔挺直,身材修长有力,乍一看就像那画中的闲散仙人乘云远去,休闲惬意,从容镇定。光从背影就知道这是个难得的好儿郎,况且老爷丰神俊朗,容姿无双,不知夫人为何如此嫌弃。

  陆青婵听见唐鸿远脚步声渐远,不禁叹出一口气:“自打我十九岁嫁给他,如今已经三年了,他比我大六岁,怎么如今看起来他比我还小呢?”蝴蝶环绕凉亭飞舞,时而落在边上的花草间寻蜜,有风吹过来,盘旋在枝头的彩蝶全都扇动翅膀飞起来,亭中美人裙角飞扬,皎洁娟秀的脸上即使眉头轻蹙,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四喜看迷了眼,她不仅想:怪不得县太爷即使落得惧内的名声,也如此厚待夫人呢。

  池塘里的水泛起阵阵涟漪,荷花左摇右摆,不知是喜是愁。

  却说这边,唐鸿远大步朝着书房走去,师爷秦峰已经候在一旁多时了,他脸上没有显出丝毫不耐,似乎已经习惯县太爷一到县令夫人那里就几个时辰不见人。

  唐鸿远走进来,坐在书案前,笔墨纸砚摆放的整整齐齐,旁边的紫檀木书架上整排整排的书,一眼望去就像个读书人的房间。

  “县太爷。”见唐鸿远来了,秦峰恭恭敬敬的低头说道,老实的脸上宠辱不惊,没有丝毫谄媚。

  唐鸿远弯腰揉着膝盖向秦峰抱怨:“师爷,我又被夫人罚跪了,下次再也不去王掌柜的富贵赌坊了,里面全都是男人,一身臭汗的刺鼻难忍,回家还被夫人骂,还不如去小翠的怡红院。”

  “县太爷宠爱夫人。”秦峰淡淡说道。

  唐鸿远想起什么,问:“师爷,你家夫人会罚跪吗?”

  “这......”秦峰面上犹豫,老实巴交的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见县太爷好奇的盯着他,只好实话实说:“我家夫人...不曾。”

  “这是为何?难道你就没做过错事,没睡过地板?”唐鸿远震惊的问。

  秦峰老实的摇头,唐鸿远见此愤愤不平,越看师爷越不顺眼,打量他半响才慢吞吞道:“师爷,这个月咱们清河镇十分安宁,你这状子也没写几篇,这个月月钱就少一些,暂且一两银子吧。”

  秦峰蒙了,半响脑子不会打转,他一个月本来三两银子,如今一下就扣了二两,这回家没法交代呀!似乎天保佑他,榆木脑袋开了窍,他灵光一闪,觉得县太爷是觉得在他面前失了男子气概,他急忙道:“县太爷,其实...我家夫人也经常打骂我,只是伤在里面,不好说。”

  “诶呀,你可真可怜,我家娘子从来不曾打我,她其实很是心疼我,刀子嘴豆腐心,你家那个真是...唉,这个月月钱涨一两吧,去买点好的伤药。”唐鸿远半苦恼半欣喜半同情地说。

  秦峰苦笑:“谢县太爷。”

  “好了,咱们说些正事吧,你说皇上任命的钦差大臣就快到了?”唐鸿远吐完苦水,这才想起有要紧事。

  “是,根据时间来算,还有三五日便可到达。”秦峰正色道。

  “那让你安排的府邸可安排好了,丫鬟仆人都齐了?”

  “都安排好了,只等钦差大臣到来。”

  唐鸿远放下心来,又说:“你说好好的,朝廷怎么想起来我们清河县这个小地方了,说是视察,可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查的,还得本老爷我小心伺候,花钱又吃力不讨好。”

  “这,小人也不清楚。”

  唐鸿远摆摆手,想让他下去,飞鹰走进来说:“县太爷,富贵赌坊的王掌柜来了。”

  秦峰退下去,唐鸿远来到前厅,就见胖得流油的王掌柜穿着一身橙色的衣袍,坐在如椅凳上好不悠闲的吃着青山绿水苦丁茶。

  见他到来,王掌柜连忙起身拱手:“县太爷。”

  唐鸿远瞥他一眼:“王掌柜茶喝的可好?”

  王掌柜尴尬笑笑:“县太爷的茶自然是极好的,且听奉茶的丫鬟说此茶对于减肥有奇效,王某就忍不住贪杯了。”

  唐鸿远看着宽大的衣袍也遮不住赘肉横生的王掌柜,心里认同的说:是该好好减减肥了,要是我胖成这样,娘子该不让我晚上和她一起上榻歇息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你可知你昨晚没有叫醒我,我家娘子生气了。”

  王掌柜自然知道这县太爷有多宝贝县令夫人,他陪笑道:“是小人的错,昨天晚上吃多了酒,睡得不省人事,误了县太爷的事,小人该死。”

  见他认错态度好,唐鸿远缓了脸色:“你找我有什么事?”

  “县太爷,怡红院的王妈妈捎人给小的传话,今天晚上小翠姑娘唱新的小曲儿,这不,小人就赶紧就来了。”

  唐鸿远面上犹豫,:“可是,我家娘子...”

  王掌柜闻言,“县太爷,咱们听完就早些回来,你跟县令夫人说说有公事要处理,县太爷不会有麻烦的。”

  唐鸿远一锤掌心:“这个好,我早些回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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