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蔺则晨把快递拿回来后收拾出来一张桌子，包裹拆开后零零碎碎的部件摆了半桌子，他看着说明书将零件分门别类摆好，然后将荀苏带到这里，“来吧，给你盖房子咯。”
荀苏自从知道代若凡回来后一直很沉默，她找了块木板坐下捧着脸叹了一口气，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几次叹气了。
如果代若凡看不到她，她是继续留在蔺则晨身边还是选择回家？荀苏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她总不能以这样的形态活一辈子。但对于如何变回去又没有丝毫的思绪，任凭她绞尽脑汁也只能在脑海里不停播放着怎么办怎么办这三个字。
“叹什么气？”蔺则晨轻轻戳了一下她额头。
“如果他看不到我怎么办？”
“你不吃不喝不占地，我还是能养得起的。”
荀苏撇撇嘴，这算什么回答，“那要是我一辈子变不回来怎么办？”
“一辈子也是养得起的。”
当宠物吗？荀苏自暴自弃地想着，心里又酸又涩，看着你结婚生子，忙于温馨的家庭生活，把她扔到一边落灰，然后儿子遗传到了能看到她的能力，被扔给他当玩具，长了两颗奶牙流着口水糊她一脸，拽着她的胳膊在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转然后砸到床上，最后缺胳膊少腿的被扔到了垃圾箱。
她幻想着自己以后的生活，觉得太惨了，闻者心酸见者落泪，荀苏哭丧着脸捶胸顿足，蔺则晨好笑地看着她的一系列表情动作，“你又在乱想什么？”
“学长，呜呜。”荀苏抽抽噎噎，“以后你能不能不要把我给你儿子玩，别让他把我的胳膊扯掉。”
“不会的。”蔺则晨无语凝噎，看着泪眼婆娑的荀苏，她到底在幻想什么可怕的事情，“我以后不会有孩子的。”
“为什么？”你不育吗？还是不……咳，荀苏没敢问出来。
“我没有信心做一个合格的父亲，如果不能担负起责任就要孩子，对不能选择自己出生的孩子来说太不幸了。”蔺则晨想起那个男人和自己的母亲，是一对毫不负责的父母，一个流连花丛最后抛妻弃子，一个在他和富贵之间选择了富贵。
蔺则晨仍能记得清小时候的事情，在那个男人跟母亲离婚前他们就经常争吵了，有时甚至还会动手，后来他们离婚，那男人带走了大部分财产，他和母亲的生活条件骤然下降。她不得不走出家门重新找工作，刚开始处处碰壁，过得很艰苦，但不得不说那是他有记忆以来很美好的一段日子，跟母亲相依为命，她每天回来柔柔地跟他说自己的工作、遇见的人和遇见的事，偶尔带回来一个炸鸡腿加餐都让他兴奋不已。
没过多久，她带回来了更多好吃的东西，也变得愈发|漂亮起来，他还转进了一所更有名的小学，但她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将他托付给邻家阿婆照顾，后来他知道了她去做了别人的情妇，那个人是自己同班同学的父亲，而且他不止有她一个情妇，最后她变成了受人尊敬的秦太太，她见到他，得意洋洋地说出这一切都是争来的。
那无疑是一段很黑暗的日子，同班同学从小没有母亲，在她的身上感觉到母爱，但拥有母亲的他，却再也不能得到一丝一毫。
荀苏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蔺则晨还在翻看着说明书，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端倪，她差点都以为他知道她的成长经历了。小时候夏夜狂风暴雨打雷闪电，她害怕地抱着膝盖倚着落地钟等待着父母回来，等到睡着也没有一个人能把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家长会他们从来没有参与过，每次来得不是赵婶就是林应，同学都问她为什么妈妈那么老爸爸却那么年轻。成长的过程中他们一直缺席，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不能做一个好母亲，她想得是自己一定会做个好母亲，绝不错过孩子成长中的一点一滴，要对ta很温柔，要每天说爱ta。她一直期待着组建自己的家庭，这样就会有一个人、两个人、甚至三个人一直一直陪伴她。
但现在这样的想法或许成了一种奢望，荀苏看了一眼认真的蔺则晨，捧着脸，不过没关系啊，现在已经有人陪伴她了，不管是什么名义什么身份，有个人在她身边就好了。
“我看懂了！”蔺则晨放下说明书，“我们先把楼盖起来。”
荀苏跳起来，“那我要做什么？”
“唔。”他看了看对她来说有些沉重的木板，“你监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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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蔺则晨起床时没有吵醒荀苏，她累了许久这次睡得死死的，他到实验室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碰到曾洋，于是就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挨起训来。
“牛气啊，蔺则晨，实验室想不来就不来，你怎么不上天呢？”
“学长……”
“连个假都不请，怎么着，看不起我啊？看不起你以后也别来了，你以为你是谁啊！”
“曾洋学长！”蔺则晨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我今天是来拿东西的，等罗教授回来我就来请退。”
他说完把柜中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也没管其他人，到下面买了瓶高浓度酒精就回到了寝室，荀苏还没醒，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还吧唧了两下嘴，蔺则晨看着她的样子笑了笑，拿着她的裙子进到卫生间用酒精泡起来。
等荀苏醒来的时候裙子已经洗好晾起来了，她打个哈欠下床，伸了个懒腰又一屁股墩儿坐在地上打起瞌睡来，蔺则晨噗嗤一笑，对上投来的朦朦胧胧的视线，伸出手，“快醒醒，我们要去找代若凡了。”
蔺则晨见到代若凡的时候又有了一种违和感，就像那次他见到荀苏笔下的自己一样，他看起来很斯文书卷气很重，气质跟荀苏笔下又有着截然之差，荀苏画画都靠脑补人设吗，他心里嘀咕了一句。
“你找我有事吗？”代若凡推了推金丝边的眼睛，纳闷看着他，他不觉得自己跟化院的蔺则晨有什么牵扯。
“你认识荀苏吗？”
“荀苏？”代若凡表情凝固了一瞬，似乎在想是谁，他很快从记忆中搜寻出有关荀苏的事情，“哦，苏苏啊，我认识啊，她怎么了？”
蔺则晨心里叹了一声，荀苏亲眼看到喜欢的人还要回想才能想起自己是谁，心里会有多难过啊，所以干嘛喜欢这样的人。他将手收回来，刚才为了不露痕迹又明显地让代若凡注意到他手中的荀苏，他一直用左手垫着右肘，右手翘着兰花指伸出去，可能过一会儿就要有蔺则晨是个娘炮的传闻了。
“没事，她是我朋友，听说你是她邻居我来认认脸，没事我就先回去了，打扰了。”蔺则晨朝他点点头，留下一头雾水的代若凡，准备回去。
荀苏没有他想象中的那种难过，她很平静就接受了代若凡跟她不熟甚至不记得她的现实，她窝在蔺则晨手里，想着房子下一步该装哪了。
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响起，蔺则晨突然向左闪了一下，躲过楚姿妍拍过来的手，“什么嘛，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扭头看了她一眼，“也就你敢在实验室穿高跟鞋，还走得飞快，也很会摔倒。”
“行了别提了。”楚姿妍瞪他一眼，又提黑历史，“正好碰到你，跟你说说学校的事，去你寝室怎么样？”
蔺则晨想了想，也没有其他合适的地方，他点头答应。
荀苏在他们开始说话的时候就戳了戳他的手心，从他手缝里探出头来，她没看到她的脸就认出了她是第一次来找代若凡那天的小楚。
他们好像认识很久的样子，荀苏咬着下唇听他们熟络地聊天。
一到蔺则晨寝室，楚姿妍一眼看到刚摆起框架的房子，上前抓住摇了摇，还挺结实，“不是吧蔺则晨，你怎么这么有聊啊，还盖房子哦。”她又看了一遍其他地方，“啧啧，自己一个人住爽吧，蹲着马步撸管都没人打扰你。”
蔺则晨真讨厌她口无遮拦的样子，他语气强硬了些，“别乱看，别乱摸，过来做正事。”
“嘁，求人办事还跟个大爷一样。”楚姿妍嘟囔着走到他桌子前坐下，看起他的资料来，刚看了一眼就被桌子角落的小床铺吸引住了。
荀苏一回来就滚回了自己床上，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好心塞，她看着楚姿妍走进来，摸了她的房子，调戏了她的蔺则晨，不对，还不是她的。
她翻了个身，对着里面，尽情把脸皱在一起做了个鬼脸表达自己的不开心。楚姿妍伸出手要去摸小床铺，边伸手还边说着，“你这什么情趣啊？铺个床铺给你娃娃住啊，过家家酒呢？”
蔺则晨一把抓住她的手扯回来，“你下次别来了。”
“行了行了，大爷，我错了。”
荀苏亲眼看到了蔺则晨抓住了她的手，她一脑袋砸向枕头，蜷起身来，心堵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蔺则晨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她就这么喜欢代若凡吗？他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唉，等楚姿妍走后好好安慰她吧，好男人多的是，她一定会找到对她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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