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章(修)
世人都知,梁国的大都会金城又名牡丹城,眼下牡丹花正次第开放着,娇饶多姿,正是一番赏心悦目的好光景。
而在城外的无痕山上,梨花也遵着四时八节,慢悠悠的将银装铺满山涧河谷,好似落了一场飘香的花雪。发生在这儿的桩桩旧事,如一抷黄土样被隐藏进这片皑皑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英招显了原形,懒散的倚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下,而薰华闭目靠在他身上,像两个安静的剪影般与夜色纠缠在一起,融出一片温柔的旖旎来。
英招其人,是为天帝守护昆仑山东北处悬圃花园的一位神君,从前只活在传说中,此刻却在这无痕山上陪着薰华赏梨花,他觉得人生真是千回百转,着实不可猜测预知,想至此处不禁笑出了声。
薰华听到身旁的笑声,忍不住抬起头来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英招注意到她递过来的神色,慢悠悠的解释道,“我只不过是想到了个旧人。”
“哦?什么旧人?”薰华歪头问道。
英招坐直了身子,眼角含了几分笑意,“她是我悬圃花园里一株不起眼的小草,虽然自己开不出花儿来,却也像你这般喜欢花。”
“她这么喜欢花,自己却开不出来,大概会很难过吧。”薰华顿了顿说道,神情有些感伤,似乎很替这位仙子感到惋惜。
英招则摇摇头说,“她后来还是开出了花儿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薰华兴趣盎然的追问道。
英招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薰华的头,最终什么都没说,“没什么。”
薰华不死心的拉了拉英招的衣袖,“她开的花好看吗?”
听闻这话,英招转过头来望向远处,云端之上,弦月浸没在静寂的苍穹中,月华将云彩渲染成一片氤氲的紫色,如同那日在斑驳的夜色下,她身上开出来的小花儿,那是一抹温柔的淡紫,看上去脆弱的一塌糊涂,却又透着一种莫名的倔强。
英招被陈旧的记忆带走了魂魄,半晌才回过神来。
“好看,”他淡淡的说道,“那是我曾见过的,最美丽的花儿。”
英招如是说。
今晚是中秋佳节,金城上下灯火阑珊,家家团圆,庆典声远远地传到了这守护金城千年的无痕山上。两个天生地养的神仙坐在层层落花之中,冷眼看着人间的热闹,将山上山下化出两片截然不同的温度来。薰华反复掂量着英招送她的地瓜,心中郁闷极了,为什么神仙就不需要团圆呢?
“呐,人贩子,帮帮忙。”她把地瓜递到英招嘴边说道。
薰华看到他瞳孔中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气,英招不说话时眼里总会有经久不散的大雾,就像在眼睛里下了一场细细的小雨,那是他思考时常有的模样。他好像总是在思考。
思绪被打断,他向薰华投来一个凶狠的目光,“不才用过晚膳,又吃?要吃自己生火烤来!”
“那个冷冰冰的饼子怎也叫得晚膳?我不管!你给我烤!”薰华鼓起脸颊,看上去委屈极了。她知道英招最见不得女孩子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果然,他严肃地表情再一次破碎在了她的小把戏下,真是屡试不爽。
“……我知道了,拿近点。”薰华听话的将地瓜举到英招嘴边,一股蓝紫色的火焰便从他嘴里喷出,团团围住了那个地瓜,和她的手。
“啊啊啊!人贩子!你草菅人命!”
英招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活像一只奸计得逞的狡猾狐狸。心中不快,却奈他不得,人家天神大人随意扇一扇翅膀就能让她从山头飞到山脚,还得是优美的抛物线。薰华只能怏怏的拾起那个烤的恰到好处,外焦里嫩的地瓜,闷头剥了起来。
一剥开来,那股子甜甜的味道就包裹了她整个鼻腔,勾的人馋虫蠢蠢欲动。但薰华还是忍住了一口咬下去的冲动。偷偷地瞄了一眼身旁的英招,见他眼中又升起了那层烟波迷蒙的雾气便知这人果真无趣。
“招,”薰华把剥好的地瓜在他眼前晃了晃,“先给你吃。”
英招看了看她,又是一个狡黠的微笑,紧接着毫不犹豫的一口咬了下去,连着她的手一起……
“啊!!!”寂静的夜晚再一次被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了,高高在上的月亮仿佛都伴着她的尖叫抖了三抖。“英招你是白痴吗?!”
“用妖血喂养起来的地瓜原是这般香甜啊。”无视薰华杀人的目光,英招自顾自陶醉了起来。他笑着将地瓜往薰华嘴边送了送,“尝尝。”
那股甜香果真诱人,薰华忍不住一口咬下,甜蜜便充斥了整个唇齿间。
“与五仁月饼比,如何?”
“一般般吧。”
“那还吃得这么香?”
“要你管!”
薰华两三口就消灭了那半个地瓜,仍是意犹未尽。
“若是来年我们还有机会到这无痕山上来赏梨花,我就带你去月宫尝尝嫦娥仙子亲手做的月饼。用月桂树上千年一开的花儿做的月饼,那才是极品呢。”
薰华闻言一把抱住了他毛茸茸的脖颈,带着一脸的崇拜。
“果真?”
“果真。”
“一定?”
“一定......”
“英招。”
“嗯?”
“你真是帅的流油!”薰华真诚地说道。
“收起你这副嘴脸吧,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看得出,英招也是真心的嫌弃着。
望着高高在上的月亮,圆圆的就好像一个晶莹剔透的大月饼。薰华忍不住嘿嘿地傻笑,只怕嫦娥仙子看见也会被她这只馋猫盯吓出一身冷汗吧。
“英招也觉得嫦娥仙子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吗?我没去过天上,只看过城里的画师为仙子作的画,果真美极了呢。”
英招眨眨眼睛说道,“仙子的真颜凡人是描绘不出来的,人间的画匠所画的只是他们心目中仙子的形象。我是神,美丑对我来说并无分别,也不知如何去界定美丑。”
薰华撇撇嘴,小声嘟囔着,“画像尚且如此,真身想必就更......”
“诶,我说,天上有那么漂亮的仙子你看着就不动心?”
英招笑了笑说道,“我说了,我并不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丑,但我知道华儿你笑起来很好看。”
薰华愣愣的看着他,感觉脸上烧烧的,仿佛经历了一场经久不息的火灾,烧的心里慌慌的。其实英招笑起来更好看,眼睛就那么弯起来,亮亮的像天上的星星,看起来狡猾的很,却莫名想让人与他亲近。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烫的厉害,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唉,算了。薰华吧唧吧唧嘴,又从包袱中摸出了另一个大地瓜,不舍的在手里摸了又摸,最终还是没舍得放回去。
“招?”
“什么事。”
“再烤一个?”
“馋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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