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沈府
虽然因沈有乾的那档子事，莲风梦月的开业并不算十分顺利，但即便如此，顾盼和莲儿的一曲琴笛合鸣还是为莲风梦月赚足了名气，一时间金城里的其他乐坊纷纷业绩下滑，客源全都一股脑的涌进了莲风梦月。
除此之外，更有许多出色的歌舞姬和乐师找上门来，只为在莲风梦月中寻个安身立命的差事。借此，莲儿的歌舞班子和乐师班子很快就组建了起来，挑的都是技艺精湛的乐师和貌美无双的歌舞姬。不久后，待到楼里的乐师舞姬们都挂上了牌子，便有城里的几家官绅大户寄来信函，说是想让莲儿带人来府上表演，楼里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这样好的生意，对于一个刚刚开业不久的乐坊来说实属不易。
莲风梦月开业短短半月便得到如此成绩，风评盛极一时，莲儿自是做梦都能笑出声来的。她在九重天上从没试过做生意，没想到凡人用来谋生的活计竟如此有趣，忙也忙的十分开心。只是这其中还有一件烦心事，便是对面的昭和楼三天两头的就派人来找茬，莲儿心里清楚，这大约也是授意于他们的老板沈有乾。
虽然莲儿和折梦都有仙法傍身，略施小计便可将一众鼠辈玩儿的滴溜乱转，那些人常常趾高气扬的来，然后捂着屁股灰溜溜的逃跑。后来城中更有传言说，莲风梦月是被神仙看上的福地，只要心怀不轨的接近它，就会得到惩罚。莲儿听到这话，被逗得哈哈大笑，不过转念一想，这话说得也不错，莲风梦月确实是他们两尊瑞气腾腾的神仙看上的地方，是不是福地那就不知道了，起码现在这地方让莲儿很是心烦。
虽然来找茬的人都被唬吓了回去，但耐不住沈有乾一次又一次的上门叨扰，莲儿早已不胜其烦，这就像被蚊子叮咬出的一个包，虽无伤大雅，但它始终在你身上，时不常的痒上两下，着实讨人厌。
沈有乾打定了主意，认为他要找的俞心就在这莲风梦月里，可天地良心，莲儿从不认识这个人，更别说把他藏在楼里了。前些日子念斛不告而别，后来莲儿自个儿去弗心庄寻他，却发现屋子里早已变得空空如也，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件事终于彻彻底底的断了线索，一点儿苗头都没有了。
除此之外，这几日还有一个人经常来楼里光顾，只要是顾盼登台的日子，丞相府的大小姐沈瑟瑟便会闻声而来，一坐就是一整天。
莲儿调侃顾盼道，“这沈家的大小姐真是对你一往情深啊，怎么也不见你对人家有所表示？”
每当这时顾盼只笑笑，什么都不说，顾盼向来都对姑娘们笑脸相迎，唯独对这位沈大小姐有所不同，莲儿觉得很奇怪。
近来莲风梦月还接了桩特别的生意，也与这沈瑟瑟有关，前几日丞相府派人来请莲儿和折梦二人带着他们的歌舞班子到府上做客。莲儿想，既然是当朝丞相的邀请，不好不卖这个面子，于是便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那日莲儿一行人早早的就来到了丞相府，沈丞相在门口接待了他们，十分的和颜悦色。这丞相府华丽至极，屋舍上皆是做工考究的拱窗与精雕细琢的石砌，尽显雍容华贵，大的也是令人咋舌，将主人家的财大气粗展现的淋漓尽致。早就听城民说，这丞相府也只比皇宫小了一点点，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莲儿打量了一下沈兆元，见他身型略微有些发福，顶着一个大肚子，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着实有些可笑。他的脸上也是油汪汪白腻腻的，眼睛被肉挤成了一条缝，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半点没有丞相的架势，大腹便便的样子倒更像街头肉店里剁肉的屠夫。想起沈瑟瑟那双水灵灵的杏目，小巧可人的嘴唇，柳叶儿似的眉眼，莲儿深觉得，这对父女没有半分父女相，这沈瑟瑟莫不是投错了胎吧？
沈兆元请莲儿和折梦二人进了府，会客的房间里摆上了桌案，每张桌子上都有几盘精致的小点，莲儿带来的乐师舞姬们准备就位，沈兆元就开了席。折梦四下看了看，除了他们和丞相一人外却没见到其他宾客，于是开口问道，“丞相大人，今日您没有邀请其他宾客吗？”
丞相拍着肚子笑了笑，他笑莲儿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只因沈兆元一笑起来眼睛就不见了踪影，实在太过滑稽。折梦无奈的用手肘戳了戳她，叫她不要太失礼。沈兆元看到二人的小动作，又笑了笑说道，“不碍事的不碍事的，我确实长得有几分福相。”莲儿噗嗤一下又笑出了声，那可真不是有几分，而是十乘十的福相了。
沈兆元没有生气，依旧笑眯眯的说道，“今日我就是想专门宴请二位的。”
折梦问道，“哦？此话怎讲？”
沈兆元道，“十日后便是小女的生辰，眼看着瑟瑟已到了及笄的的年纪，可以谈婚论嫁了，于是老夫就想着为瑟瑟办一个生辰宴兼及笄礼，而这宴会上的歌舞声乐，我想请二位代为安排。”
折梦点点头道，“这倒是好说。”
沈丞相又道，“另外……及笄礼上，我希望瑟瑟能在众人面前略展才艺，但奈何小女是个愚钝的，于歌舞声乐一事上实在没什么天赋。我听闻莲儿姑娘的笛子吹的极好，又是瑟瑟的朋友，所以想请莲儿姑娘这几日留在府中，为瑟瑟指点一二。”
莲儿挑眉，真没想到这位沈大小姐会说她是自己的朋友，若她没记错，沈瑟瑟向来只在顾盼面前是有表情会笑的，面对旁人时都冷着一张脸，见面也只点点头就算打过了招呼，对莲儿更是尤其的冷淡，连正眼都不曾给她，更别说打招呼了。
“沈小姐说我是她的朋友？这可真是折煞我了，我哪里配当沈大小姐的朋友啊。”莲儿悠悠的开了口，语气十分的耐人寻味。
沈兆元听出她语气不对，刚要接话，却被一旁的顾盼抢先了一步，“丞相大人，家妹年纪尚小，留她一个人在府中我不大放心，况且我身子不好，从小体弱多病，楼中事务一直都由妹妹一手打理，我心有余而力不足。离了她，楼里的生意恐无人接手，入府授课这事，可能……多有不便。”
折梦说得有理有据，将一个担心妹妹的兄长形象演绎的甚好。这位沈丞相再怎么说还有一位贤弟与莲风梦月，与他二人结下了梁子，莲儿是神仙，这位沈大爷自然动不了她一根汗毛，折梦对她很放心。他实际上是替沈有乾感到担心，怕他万一一个不甚惹急了莲儿，这丫头下手太重弄死了他可怎么办？神仙害了凡人的性命可是要受罚的。
莲儿听了折梦的话立时反应了过来，其实她也不想留在这里教授什么笛艺，一来她与沈瑟瑟并不怎么亲密，二来她在太甫书院读书时就不是个好学生，天天调皮捣蛋倒没少过她，正儿八经的事从没做过，这会儿竟然要她做先生教别人？实在是为难了她，她可没有这个耐心。何况雾中雪的案子还一直被莲儿记挂着，实在没有旁的心思分出来了。
于是她小眼珠一转，酝酿了片刻，一下子嚎哭了出来，抱着看起来面色红润，十分健全的折梦，颤抖着嘴唇说道，“我家兄长一直是重病缠身，最近已经到了药石罔及的地步，整日咳血不止，您看看他这张脸都清瘦的没个人样儿了！请丞相看在我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孤苦伶仃的份儿上，不要为难我们，呜哇哇！”
莲儿笛子吹的好，人也长得漂亮，可是这演技……着实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沈兆元看到这幅场面嘴角微微抽动，不知该说些什么，而折梦则一脸尴尬的别过脸去悄声对莲儿说道，“莲儿，差不多得了……”
莲儿哭的忘情，没有听清折梦的话，于是大着舌头问道，“你说什么？”
折梦提了几分音量在她耳边说道，“我说你戏演过了！”
莲儿闻言一下子收住了哭声，尴尬的轻咳了两声，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身段窈窕的少女，定睛一看不是沈兆元的掌上明珠，丞相府的大小姐沈瑟瑟又是谁。
沈瑟瑟走到沈兆元面前行了一礼，轻轻的唤了一声“父亲大人”，面上无甚表情，也没有抬头看她父亲一眼。沈兆元则不冷不热的冲她点了点头，然后沈瑟瑟就由丫鬟伴着在正对着莲儿的位置落了座。
落座后沈瑟瑟开口对莲儿说道，“莲儿姑娘，若以前有得罪的地方，瑟瑟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但我仍然希望姑娘能在笛艺上指导我一二。及笄礼对一个女子来说是最为重要的，一生也只得一次，瑟瑟能不能寻一位好夫君全看这次是否能有所作为。姑娘和我同是女子，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情吧。”
沈瑟瑟忽闪着眼睛，一番话说的情深意切，莲儿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她当然明白寻个自己喜欢的夫君对一个女子而言有多么重要，这同是压在莲儿心里的一块石头，并且生死攸关。如果今日没听沈瑟瑟说下这席话，她都快忘了自己在神仙届也即将成年，也是个待嫁的姑娘了。
莲儿回头看向折梦，眼睛里全是动容，折梦知道莲儿本就是个热心的，沈瑟瑟的几句话又着实说到了她心坎儿里，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处境，于是叹了一口气妥协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你想帮她，那就帮吧，我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莲儿绽开一个微笑，轻轻的说道，“谢谢你折梦，还是你最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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