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封妃

　　沈兆元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的汗水浸湿了龙袍，颈上架的长剑已将皮肉刺破，殷红的鲜血缓缓流下，与淋漓的汗水混合在一起，发出腥咸的味道来。

　　“闻之……你！”沈兆元颤抖着嘴唇，从喉咙间挤出那个名字，听起来分外咬牙切齿。

　　闻之先生回过头来，一摆手，数千黑羽卫便收住了御敌的势头，纷纷提剑阵列在元承颐身后，此刻这只私兵队伍的主子是谁昭然若揭。

　　“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出卖我？！”沈兆元凶狠的目光看向那个松形鹤骨的男人，眼中的恨意掺杂着胆怯和绝望，声音中满是颤抖。

　　闻之几步踱到那丧家之犬面前，示意擒住沈兆元的黑羽卫放开他，将长剑交给自己。随后闻之一脚踹弯了沈兆元的膝盖，他腿下一软便跪倒在了闻之面前。

　　沈兆元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猝不及防地被闻之手中的长剑刺穿了手背。只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鲜血泊泊流出，渗进了地面上狰狞的裂缝中去。

　　闻之居高临下的看着那落魄货，眼中的轻蔑显而易见，他开口，声音凛冽，“丞相的确待我不薄，可出卖二字却是无稽之谈，因为我从一开始便不是你的人。”

　　呲啦一声剑响，长剑自皮肉中拔出，沈兆元的□□中夹杂着撕裂的声音，他用另一只手覆住伤口，抬头看向闻之。此时的他不仅仅身体颤抖，眼神也跟着颤抖了起来，像一只在捕食者面前瑟瑟发抖的兽。

　　闻之举起剑，剑刃沾了沈兆元的血，此时在光线的映照下发出骇人的红光。他盯着那潋滟的色彩，不知怎么，微微有些发怔。

　　“你我有宿仇，我又怎么会为你这种渣滓卖命。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沈兆元打量着闻之的脸，片刻后瞳孔一阵紧缩，“像……真像……”

　　闻之将长剑掷在沈兆元脚边，又猛地蹲下身来，一把扯住了沈兆元的衣领，窒息感扑面而来，身着龙袍的男人喉咙间是窒息的嘶哑，眼中惊惧更显。

　　闻之手上的气力颓然收紧，面上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他的声音没有波澜，清脆如九尺寒冰。

　　“你终于认出我了。没错，我就是辛夫人的亲生哥哥。我在你身边隐藏多年，就是为了找到自己的妹妹，再三打听下，半月前我终于寻到一丝线索……”

　　闻之的声音顿了顿，眸光流转，有几分黯淡。

　　“……要论心狠手辣，的确无人比得上你。你将阿辛囚禁丞相府地牢多年，你虽然没要了她的命，你的手下人却将她折腾的不成人形。你都不知道吧，三日前，她已在疯癫中死去了。死时没了耳鼻口目，像个怪物一样……”

　　沈兆元吞了吞口水，豆大的汗珠流进眼睛，刺痛感叫他越发清楚自己的处境。终于，剩余的一点挣扎破败在闻之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里。他一把抱住闻之的腿。淌出的污秽物濡湿了男人的衣角。

　　“闻之，闻之你听我说，这事跟我没关系！都是下人做的！我帮你把他们抓起来全处死！你放我一条活路好不好？好不好？”

　　闻之厌恶的一脚踹开沈兆元，“不用你动手，那些人也早已变作了我的刀下鬼。伤害过阿辛的人都得死，包括你……”

　　手起剑落，沈兆元便身首异处，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他的脑袋滚至沈瑟瑟脚边，眼睛尤惊惧的睁着，十分骇人。

　　沈瑟瑟一时失语，片刻后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叫声来，闻之平静的瞳孔终于有了波澜。他冲上前去，将沈瑟瑟抱入怀中轻声安慰道，“没事了瑟瑟，没事了……”

　　元承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然而一瞬之后便收起了情绪。他走到沈兆元的尸身旁，一剑划破了他身上的龙袍，目光中满是蔑视。

　　“龙袍吗？你不配……”

　　随后他立在城楼之上向下望去，百姓们已经四散而逃，零零星星的几人中唯有一个红衣的少女抬首默默注视。连绵的烽火和骚动中，她仿佛最后一片极乐净土般不染寸尘。

　　她果然来了。平日只见她爱穿青色的衣裙，今日一身红装却与她也如此相称，美艳不可方物，就像飞仙台上翩翩飞舞的红鹤。

　　元承颐见到女孩儿，脸上的阴霾便一扫而光。他从九尺高台一跃而下，衣角被萧瑟的风鼓起，如同一只巨大的鹏鸟。

　　他轻轻落在女孩儿面前，伸手搂过纤细的腰肢，便将她轻松带入怀中，女孩儿脸上也飞起一抹潮红。

　　“你来了，莲儿。”元承颐注视着女孩儿的一对眸子，温柔的说道。

　　莲儿轻笑，眼睛里亮晶晶的如同星辰，“我来了，顾盼。”

　　元承颐带着她一跃而起，攀上城楼，然后将她轻轻放下，走到皇帝和黎妃的面前说道，“父皇，母妃。沈兆元以下犯上已经犯了谋逆的大罪，儿臣迎娶沈氏瑟瑟一事恐怕难以服众，还请父皇和母后重议此事。”

　　黎妃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见元承颐怀中竟搂着一个红衣姑娘，便走到元承颐面前问道，“这便是你的心上人？”

　　元承颐面色分毫不变，他目光直视黎妃，坚定的说道，“正是。”

　　听闻这话，莲儿不自觉的看了元承颐一眼，元承颐注意到她向自己递来的神色，便笑着冲她眨了眨眼睛，眼睛也笑弯成了月牙状，满是玩味和调皮。莲儿不自觉的收回了神色，忽觉的脸有些莫名的发烫，于是眼神亦有些发怔。

　　黎妃将二人的小动作全看在眼里，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遍，然后语调温柔的问道，“你就是莲儿？早听太子提起过你，没想到竟生的如此标志。”

　　莲儿笑着行下一礼，谦逊的说道，“黎妃娘娘谬赞了，小女不过是个乐坊的老板。”

　　黎妃执起沈瑟瑟的手，神色认真的看着她，“颐儿能看上的人，一定不会是普通的姑娘。跟本宫说说，你喜欢我的颐儿吗？”

　　莲儿没想到黎妃会问的如此直接，她看了元承颐一眼，便又在脸上沾染了两团潮红。斟酌了一会儿，她一字一句的答道，“他……是个很好的人。”

　　黎妃点点头道，“既然你喜欢他，便该懂他。颐儿不是个普通的男子，他是梁国的太子，更是我的儿子。他看起来虽玩世不恭，但心中比谁都看重大义二字，如果你能理解他，以后在朝中和后宫大小事务上辅佐他，便是好的。”

　　莲儿抬起眼眸，看向黎妃的目光中满是坚定，瞳孔如被汪洋无际的大海所包裹的碧蓝宝石，闪烁着溢目流彩的光芒。

　　“黎妃娘娘，我与他相识时，他就不是梁国的太子，我今后也不会当他是太子。我将爱护他，敬重他，却不会以一个臣子的姿态去左右他。如果说世间有什么不能两全的事，大约就是因为爱他，所以会因他的欢喜而欢喜，因他的悲痛而悲痛，如此便无法再用平常心看待中伤和使他困顿的一切。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就是乐他之乐，痛他之痛吗？爱会使一个人发疯的，不发疯还怎么能叫爱呢？”

　　黎妃将莲儿的话全都听进了心里，一身红衣的姑娘话落后，她还久久回不过神来。

　　风将她的发丝吹的浮起了几缕，如同空气中缓缓穿行的蜉蝣尘埃，沾染了一丝不一样的色彩。

　　半晌黎妃才收起有些出神的心思，定定地开了口，“如果说刚刚我还对你是否有资格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心存疑虑的话，刚刚那一刻我才真正被你打动。你说的没错，我要的不仅仅是你能坐稳这个太子妃的位置，更要你任何事都以自己的夫君为先，事事为他着想。”

　　黎妃看了看立在莲儿身后的元承颐，笑着说道，“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颐儿会喜欢你了。你的确是个特别的姑娘，说话虽直白却不失诚恳，最重要的是，我能从你的话里听出真心。你知道吗？你很像年轻时的我。”

　　元承颐走到黎妃身边，打趣地说道，“哦？母妃年轻的时候也这般我行我素？”

　　莲儿怒目瞪向元承颐，直瞪圆了一对水灵灵的杏眼，“你是说谁我行我素？”

　　元承颐捏了捏莲儿气鼓鼓的脸蛋儿，宠溺的说道，“我在说全天下最惊世绝色的那个姑娘。”

　　莲儿听闻这话又羞红了一张脸，刚刚的那点愠怒也一扫而空。

　　黎妃揪起自己儿子的耳朵，颇有些怨气的说道，“那你的意思是，母妃在你心里不再是世间最惊世绝色的那一个了？”

　　元承颐护住耳朵连连求饶，“母妃莫怪罪，您不还有父皇呢吗？您在父皇心中肯定是最惊世绝色的那个！”

　　黎妃放开他的耳朵，轻哼道，“算你小子会说话。”

　　三人皆寇尔。

　　老皇帝始终沉默着，坐在龙椅上没有说一句话。此时那三人笑作一团，他才终于开了口，威严的声音在城楼之上敲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爱妃，你是想将太子妃的人选就此定下了？恐有不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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