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萍水相逢
天蒙蒙亮,众人实在熬不住,考虑到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大家都提议回家歇息。
无奈,夫妻两只好同意,一宿没睡,李凌峰和王秀娟两人都形容憔悴,眼底青黑,谢过乡亲父老,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
大丫早就醒了,做好了早饭,看着爹娘的脸色,也没敢多问。只傻站在那里,二丫那傻丫头,也不知道去哪了。
她从未有一天希望二丫赶紧出现在她面前。
王秀娟沉默的吃着稀饭,有些自责,是不是那晚她不给二丫吃饱饭,所以二丫就离家出走了,她那什么倔脾气,肚子饿了,不会去厨房拿吃的,她还特意留了饭菜。
以前那么精明,怎么这次就傻了呢?
晶莹的眼泪滴落到稀饭里,王秀娟捂着嘴,低声啜泣。
“吃完饭,我去报官。”李凌峰沉着脸,如今过了一夜,若是要走,都不知要走到哪了,庆国这么大,若真要找一个半大的孩子,无疑是大海捞针。
然而,说是报官,无非寻个安慰罢了,这般没头没脑的,不知是自己走丢了,还是被人掳走,甚至是发生了意外。
再加上他们不过是平头百姓,官府也不会派多少人力物力去寻。对此,李凌峰并不报多大的希望。
……
晌午,吃过午饭,顾风回到书房办公,萧飞鸿踟蹰了片刻,咬牙敲开了书房的门,得了许可才踏进屋里。
“舅舅,飞鸿,飞鸿有事相求。”说实话,萧飞鸿其实有点怕舅舅,主要是舅舅似乎对他有点冷漠,当然,他的意思不是说他就应该人见人爱,就算是皇帝伯伯,也不见得人人爱戴。
嗯,大概是,那种排斥的气场吧。
听母亲说,她出嫁前和舅舅闹了些矛盾,所以,舅舅虽不至于苛待他,但也不会推心置腹,总归有些隔阂。因为有了心理准备,舅舅对他态度冷淡,倒没让他心里多难过。
顶多……有事相求的时候,不那么自在罢了。
休息了一晚,神清气爽,萧飞鸿才从丫鬟口中得知,他前天晚上就被救回来了,也就是说……已经两天了,明明约定好了要一起吃早饭,结果不辞而别,他还没有问小妹妹的名字呢?
“是这样的,飞鸿在被歹人掳掠去的时候,曾受一个小姑娘的救助,现在飞鸿已无大碍,想要报答恩情,不知舅舅是否知情,还望告知。”萧飞鸿一本正经地行了一礼,期盼地看着顾风。
顾风眉头微皱,“你经历的事情我如何得知,不过,锦衣卫大人们把你从杏花村带回来,想来你的恩人也是村子里的人,你把名字告诉我,我可以翻阅杏花村的花名册,就能找到人了。”
萧飞鸿有些局促,脸上微红,小声地说道,“我,我还不知道恩人姓名,所以,所以才要劳烦舅舅帮忙。”
顾风眉头皱的更深了,萧飞鸿偷偷打量着舅舅的神色,纠结着,是不是给舅舅添麻烦了,要不……还是他自己另想办法。
“此事我已知晓,我会派人去查的,有了消息再告诉你。”顾风揉了揉额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应了吧。
反正那帮护卫平日里也是闲着,找点事给他们做,才不会荒废武艺,省得以后又被半大的孩子轻易甩掉。
“多谢舅舅。”萧飞鸿喜出望外,很有眼色的行礼告退,虽然舅舅对他态度冷淡,但还是挺关照他的嘛。
顾风摇了摇头,继续批改文书。
杏花村村民李凌峰之女李二丫,离奇失踪,不知生死。李凌峰……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
顾风凝眉,思索片刻,无果,暂且抛在脑后。又是杏花村,之前萧飞鸿可不就被掳掠到杏花村了吗?
女童离奇失踪之事,派几个捕快去找找问问,听说是昨天不见的,这一天过去了,没找到人,多半是没什么寻回的希望了。
顾风大笔一挥,将解决方案书写其中,尔后,又翻过一页。刚刚萧飞鸿还请求他帮忙找出他的恩公,正好这两件事可以一起办了,多派些人,一道去杏花村。
顾风低下头,没把这两件事放在心上。
……
吃了馒头,肚子更烧的厉害,独孤云逸捂着肚子,额头冒出了冷汗,他死咬住唇瓣,牙齿咬破了皮,渗出点点血迹,他蜷缩在,间或泄出一丝□□,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瘦弱的男童蜷缩在角落,挣扎痛苦的模样惹人疼惜,玲珑盘腿坐在门边,咬了一口烧麦,嚼的欢快,偶尔抬起双眼,瞥一眼制造噪音的男童。
真弱啊,这样脆弱的幼崽,是不是就要死了。
死亡啊。
玲珑歪头,对于蜘蛛来说,死亡是件很寻常的事情,但对她来说,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她的兄弟姐妹那一支,都死了好几代了,她依然活蹦乱跳。
没有能力的弱者,就是死的这样干脆,血脉啊,亲人啊,都死了,还有什么特别的。真搞不懂人类为什么对这些东西那么在乎。
“你,你叫什么名字。”感觉腹中疼痛渐缓,他挣扎着睁开眼皮,汗水顺着眼皮落到眼睛里,视线有些模糊,他眨眼,勉强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
同样和他一样瘦削的孩童,身上衣服虽是粗糙的棉衣,洗的发白,却也尚且能够挡风,此时席地而坐,正吃着烧麦,看那气定神闲的模样,不像是寻常的乞丐。
稍微振作了精神,独孤云逸也不去想那些丧气的事情,或许是孤独,或许是想转移注意力,或许是想到了无家可归刚刚流浪的那段日子,他试着和那个人搭话。
玲珑抬起眼皮,没有理会,这人的一番话倒是提醒了她,作为一只有理想的蜘蛛,怎么能总是二丫二丫的叫着呢?但是,虽然她朦朦胧胧之间知道自己应该叫玲珑,但她完全不想把这个名字告诉这个弱的要死的幼崽。
“我叫独孤云逸。”独孤云逸没有在意对方的冷淡,心里却肯定了对方也是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这多多少少让他感觉到了宽慰,大概是同病相怜的欣喜。
如果有人和自己一样不幸,那么因自己的不幸而产生的痛苦,大概会减少很多,他是这么想的。
不需要回答,只要聆听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他连救他的老乞丐都不曾倾吐,反倒对一个陌生的孩童说了出来。
大概是毫无关系,才无所畏惧吧,越是亲近,越无法坦诚。
无所谓,他也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有些事情,憋在心里很久了。
很卑劣吧,但正是这样的念头才让他不至于一开始,就活不下去。
“我曾经也是一个衣食无忧的小少爷,啊,这么说有点自以为是了,我啊,只是一个养在外面的贱种。”看,说出来,也没有那么难不是吗?
独孤云逸歪头,许久没有打理过的头发落了下来,闻着还有一点酸臭味,换作是以前的他,肯定没办法忍受,但是,如今,落得如此田地,还能怎么办呢?
那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
男人是个风流才子,好美人,纳了不少妾室,红袖添香,好不快活。
后来到了成家的年纪,男人娶了门当户对的大小姐当妻子,然而大小姐出身的妻子是个善妒的,容不得他的妾室。
碍于两家的情面,还有老丈人当年对家中的恩情,他只好把妾室遣散。
拿了安置费,妾室们安分地离开了。其中有一个妾室,用安置费在城中买了一个别院,安置下来,这妾室之前是男人身边伺候的侍女,善女红,以卖绣品过活,倒也安稳。
直到,这妾室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孤独无依的她,还是选择了把孩子生下来,怀着有人做陪的希望,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打算让孩子认祖归宗,她看得明白,若是被正妻知道,她和她的孩子,都要死。
妾室拉扯着孩子长大,其中艰难,不足为外人也,凭着拿手女红,挣了点钱,又做了一点生意,零零总总,倒也让日子好过了起来。
孩子衣食无忧,比起小门小户的小少爷,也不遑多让,除了……没有父亲。
孩子还年轻,什么都不懂,闹着要父亲,妾室无法,说出了实情。然后,孩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孩子心里一片混乱,不,不是这样的,一定是父亲还不知道他的存在,要是知道了,他一定会接他和母亲回去,然后,他就能和其他伙伴一样,有父亲有母亲,是幸福的一家。
怀着那样的希冀,他背着母亲,偷偷去了府上,想要见父亲一面,结果,被父亲的正妻遇见了。
然后,惹来了杀身之祸。
母亲死了,家没了,孩子连夜出逃,却逃不出去,包裹被偷,流浪街头。
“这都是惩罚对不对。”独孤云逸躺在茅草堆上,阵阵寒风从破烂的屋顶吹了进来,他喃喃自语,“为了所谓的父爱,最疼爱我的母亲,死在了我面前。”
他握紧拳头,扯了扯嘴角,那时候,他孺慕的父亲,又在哪里呢?
说到底,一切只是他的幻想。
现实,永远比故事更可怕。
可惜,他知晓的太晚,醒悟的太晚,所以母亲死了,那个女人还好端端的活着。
“我不甘心。”面黄肌瘦的脸上,那双大的出奇的双眼,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我一定会报仇的。”像是老天爷也怜悯他仇未灭、身先衰,腹中绞痛,似缓和了几分。
一阵沉重的睡意袭来,独孤云逸搂着稻草,缩成一团。
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他这样想着,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怀着这样的念头,他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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