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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船过苏州,再经吴江,就入浙江界了。农历五月中,运河两岸风光虽好,太阳却也毒辣,所以我白天都只躲在舱内。李浩头一次到南方,倒是对什么都新鲜,老上甲板转悠,晒了一两日就黑了不少。

  在嘉兴府稍做停顿,又出发往南。行了不到一日,三叔却吩咐在一个河叉口换了小船。两岸绿油油的水田一望无垠,李浩奇道:“需要换船进城?”

  三叔似乎早料到我们有此一问,笑答道:“我们住乡下老家,城里的宅子平日都空着,你们二叔查铺子的时候才去住。”

  只有小小的乌篷船才能在宽不过六七米的河沟里游刃有余,好在来接我们的老仆备了两艘,才载下我们所有的行李。三叔向老仆问起祖父的身体状况,他恭敬答道:“太爷的病时好时坏,前些天夜里咳嗽得厉害,这两日好了些,精神倒还健旺。”

  三叔点了点头,又问:“刘叔,二哥回来了吗?”

  老仆答:“二老爷今早才刚赶回来。”

  小河穿出一片林地,眼前霍然开朗,一弯青石拱桥的后面,是白墙黑瓦屋檐飞翘的村落。比起杭州城,这里是个更可爱的地方呢!

  河道延伸入村中,两边是临水人家,看着探出油粉砖墙的芭蕉,听着橹声“嗳乃”,我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沿河有许多人家在水面上凌空架起木阁楼,刚好见一名少女打开水阁的雕花木窗,“扑通”一声放下吊桶,从河里打水。窗外架子上搁着一盆茉莉,一只雪白的猫蹲在窗台上,舔着自己爪子上的毛。

  哎,不知道送回盛京的敏敏怎么样了?还有红月儿……

  小船一直往前,眼看就要穿村而过,却往一处围墙拐了进去,再往左一弯,居然别有洞天,进了一个三面环墙的水域。我顿时明白这是私人宅第的河埠头。船夫摇船靠岸,在河邦石上拴好。老仆人刘叔先跳上石阶 ,接着是李浩和我,最后是三叔。

  我像是近乡情怯,对见祖父心里没底,向三叔问道:“爷爷知道我们要来吗?”

  “我事先写信说了。”三叔似乎也没把握,却安抚我们道,“别担心,爹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一直记挂大哥。见着你们一定高兴。”

  这时,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领着几个小厮丫头迎了出来,见着三叔,躬身笑道:“三老爷好!太爷想少爷小姐路上辛苦,吩咐收拾了厢房,让少爷小姐先休息,晚饭时候再见。”

  我看了看皱着眉的三叔,不禁想笑,祖父还真不想太快看见我们。不过我想我跟李浩不会像爹一样惹他那么生气,否则我估计我们今晚睡不了厢房,只能睡马房。

  三叔对那管事道:“这样也好。同德,让他们把少爷小姐的行李归整好。小心伺候”

  叫同德的管事答应了,命两个丫头带我和李浩回房。我跟李浩住一个院子,都是二楼,只是他住东边,我住西边,刚好可以隔窗相望。院子四面都是雕花的门窗,铺着石板的天井有个盛满土的石台,种了一株约一米的栀子树,正开着花,满院甜香。

  木楼梯狭窄而幽深,踏在上面会发出很有趣的声音。带路的丫鬟丁香是典型的南方人,个子娇小,眼睛水灵灵,皮肤白皙粉嫩,说起话来带着软软的口音。推开厢房的门,就见一张楠木的灵芝纹画桌,配着同样花纹的圆凳,靠墙摆着一个方角立柜连着同款的亮格柜,最漂亮就是那个大得夸张的红漆拔步床。

  “小姐,开窗透透风好弗好?”丁香问道。

  “嗯。”我点头。正觉得屋里有点闷热。

  “吱呀——”随着透雕的木窗一扇扇打开,除了光线,还有清凉的空气透进房来。“沙沙沙”,是下雨了吗?丁香轻呼道:“落雨了!”她放下细密的竹帘后,问道:“小姐,渴弗渴?我去倒茶来。”

  我对她笑道:“不用了。你先下去吧,我有点困。”

  丁香“哎”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我搬了张凳子,坐到窗边,听着细雨打在屋檐上的“啪沙”声响,鼻端绕着湿润的带着栀子花香的空气,趴在窗台上睡着了……

  “姐。”好像是李浩在耳边轻唤。我猛地惊醒,睡眼朦胧地抬起头,见他一手搭着我的肩膀俯身叫我,丁香在一边站着。

  伸了个懒腰,问道:“可以吃饭了是吗?”

  丁香带着我们去吃饭的地方,穿过有好大一个金鱼池的花园,几重门楼厅堂后,终于到了!我的脚板被鹅卵石路面硌得生疼,直怨靴底太薄。

  进了饭厅,就见一桌子人。其中有三叔,他左边的妇人一定是三婶,右边中年男子是二叔吧。我们走上前又是一番客套的见面礼。不知道为什么没见到二婶,李浩问起,说是在城里娘家,没来得及赶回来。然后又见到了一个堂弟三个堂妹,据说还有一个堂兄,好像陪母亲在外家。堂弟跟大堂妹都是十六,长得很可爱,但是……怎么说呢,感觉有点精灵过了头,两个小堂妹倒是很安静,都是不满十岁的小丫头,被兄姐压得死死的。

  我们被安排坐在堂弟和大堂妹旁边,似乎还要过很久才开饭,因为下人奉上茶来。那个小丫鬟捧着湿巾让我擦手,却不知道叫什么好,愣了半晌。二叔笑道:“这是大小姐。”

  小丫鬟这才唤了一声:“大小姐。”

  哪知道堂弟李溶“噗”一声笑出来,对大堂妹李淑道:“哈哈,你这大小姐叫了十几年,现在变二小姐啦!”

  李淑不甘示弱地回敬:“你还不是二少爷立马降格成三少爷!”

  然后你来我往地舌战起来。二叔三叔虽然都皱眉,却也不制止,看得我又是奇怪又是好笑。我向李淑笑问道:“妹妹今年也到阅选的年纪了吧?”

  李淑笑瞥我一眼,道:“那个啊,我不用。”

  我还没说话,就听李浩抢着问:“为什么?”

  她大笑着回答:“因为我残废,哈哈哈哈!”

  李溶笑道:“她是千年大跛,京城的王孙公子才不要她,只好留在家里,看多赔点嫁妆能不能送出去!哈哈!”

  李淑捏着堂弟的嘴皮,笑骂道:“爷爷给我嫁妆多,你又心疼啦?唉,要是赔钱可以把你送出去,多少我都不会心痛啊!”

  李溶打落她的手笑道:“你这种泼妇倒贴多少也不管用!”

  李淑作势要拧他,他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两个人竟然就在饭厅里追打开。叔叔们终于看不下去,喝道:“别闹了,你们两个!”可是两人竟都是不理。

  我却注意到李淑行走跑跳没有任何异常。李浩凑到我耳边道:“她不跛嘛,奇怪。”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咳嗽,听到这声音,所有坐着的人都站起来,就听二叔三叔还有三婶对着来人唤道:“爹。”

  李溶和李淑立刻停止了嬉闹,双双奔过去,赶开服侍的下人,一左一右搀住他,甜甜脆脆地喊:“爷爷。”

  我和李浩也站起来,看向我们的祖父,他身材高大,面容威严,额头上拧着个“川”字,下巴上留着花白的山羊胡子,穿一件锗色的团福长褂。他盯着李淑道:“你们又淘气?”

  李淑甜笑道:“哪有?我们等爷爷等急了,就起来走动走动,您要是再不来,我们就要去找您啦!”又对着李溶道,“你说是不是?”

  李溶也笑道:“是啊,爷爷。”

  老爷子像是满意了,“嗯”了一声,由着孙子孙女扶他坐下。对儿子媳妇不扫一眼,就向着两个小孙女招手道:“澜澜,小湖,过来。”

  疼完了这两个,才看到站着的我们,我笑着喊了声:“爷爷。”李浩倒是憋了半天,终于也跟着轻轻唤了一声。

  老爷子抿着嘴皱着眉盯了我们半天,才说:“这丫头倒是像我。”

  其他人还没反应,李淑跟李溶先忍不住笑出声来。老爷子道:“怎么,你们觉着不像?”

  李淑笑道:“像,像,当然像。”

  李溶道:“涵姐姐生得这样好,自然是随爷爷。”又向李淑努嘴憋笑道,“哪里跟她似的……”被李淑一瞪,在老爷子面前不敢造次,剩下的半句就吞回肚里。

  老爷子又看了看李浩说:“嗯,这小子比他那混蛋爹顺眼。”

  李浩哭笑不得。老爷子却转而问我:“选秀了没有?”

  三叔代答道:“涵儿免选了。”

  老爷子听了这个,眉舒展了些,嘴角也带了笑,点头道:“这样才对。”

  我心里疑惑,什么“才对”?选了就不对了?跟李淑的事一样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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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子坐定之后,摆了摆手,李溶李淑便自动归位。早先见过的同德朝守在门口的大丫鬟点了点头,不久便有四个小丫头捧着乌漆托盘鱼贯而入。以为终于开饭了,没想到上来的却只是冷盘点心而已。桌子太大,我只能方便地享用离我最近的几碟。

  “老二,把上个月的帐目报来听听。”老爷子并不动筷,只抿着茶。

  二叔像早有准备,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折好的纸,站着汇报。

  我看李淑李溶都开动,也觉得不必客气。况且眼前淡绿色的瓷盘里,盛着清香诱人的花香藕,没有任何佐料,只是冷盘切片,看起来却是鲜白脆嫩地叫人咽唾沫。正是吃花香藕的时节呢!夹一筷,把那白皙得如同少女肌肤般的藕片放入口中,只觉得脆甜爽口无比。

  二叔念:“南浔珍茂经丝行,两千七百八十两,七里如茂丝庄,两千三百两,菱湖宜茂生丝行,一千六百七十两……”

  我心想,哪有在一家老小面前报收入,像开股东大会似的。不过也听过就算,懒得关心。只把鲜藕推荐给李浩道:“尝尝这个,京师和奉天都吃不到的。鲜甜脆嫩,只有初冬的荸荠才能比。”

  “荸荠是什么?”他问。

  我一时说快了,便不得不费口舌解释,那是某种球茎很好吃的草本植物,比鲜梨更美味。

  这时二叔已经念到:“……苏州佑荣踹染坊,五百六十两,振荣绸庄,七百四十六两,福兴茶行,一千二百六十七两,隆兴茶行,一千零五十六两,六安德兴茶庄,九百八十两。”收入之后还有支出,似乎也不少。完了以后,二叔报了净收益总数出来。我听着,觉得好像不大对,在千位少了一个数字,至于具体多少算不清楚,又没记下来。

  “姐,这春卷你肯定喜欢,要甜的还是咸的?”被李浩这么一打岔,我更不敢肯定了,反正不关我事,便对他道:“甜的什么馅?”

  “细沙的。”他给我夹了一个,“甜而不腻。很香,不知道用的什么糖。”

  就听老爷子道:“老二,这是你自己算的?”

  二叔点头答道:“是,爹。我昨晚核算的。”

  老爷子嗤笑一声,道:“我看你的算盘该换了,中间漏珠子。”

  二叔这才意识到出了问题,抹汗道:“爹,可能是弄得太晚了,犯困犯的。”

  “咳咳,除了这里少一千之外,你还没算上月课的茶税银,我记得是七百五十四两,没错吧?”老爷子一边咳嗽一边道,“两边相减,也就短了二百多两。”

  二叔不敢接话,只垂头而立。在场的人似乎都见惯了这种场面,几个小的只管自己吃喝,三叔三婶紧张地僵坐着,好像犯错的是他们似的。

  老爷子问道:“漠儿什么时候回来?他不在我还真放心不下。”

  是说堂兄李漠吧?我有点同情二叔,虽然是自己儿子被父亲倚重,但滋味总是不好受的。叔叔们的脾气还真是好啊!

  二叔还是没吭声,老爷子居然又说:“幸亏你是我儿子,不然真要怀疑你是中饱私囊。”

  咬了一口细沙春卷,听到这我再也忍不住,“噗”地笑出来。是儿子就不会藏私了?爷爷也挺可爱的,或者是话说得可爱。众人都看向我,我把嘴里的半截春卷嚼了咽下去,然后笑道:“对不起,我一碰春卷就会笑,却偏偏爱这口。好在吃别的不会,爷爷请继续。”

  老爷子的胡须轻抖,李溶李淑倒是毫不掩饰他们憋笑的表情。被这么一糊弄,老爷子便也“继续”不下去,对同德抬了抬手示意上热菜。

  呵,终于啊!

  还剩最后几个菜的时候,就见李溶和李淑对望一眼,李淑对端盘子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然后对我和李浩笑道:“这个是家里厨子的拿手菜,涵姐姐浩哥哥,你们尝尝。”

  我一看,什么拿手菜,居然就是一盘爆炒螺蛳。这俩小鬼!

  李浩犹豫地伸出筷子,夹了一颗,却不知道由哪里下口。李淑和李溶双双睁大了眼,喜滋滋地看着他如何继续。我暗叹一声,拿筷从他那里夹了过来,道:“我先试试。”对着螺口轻轻一吮,“啜”地一声,富有嚼劲的螺肉便带着汤汁滚到舌尖上,真是久违的味道!把剩下的螺屁股跟壳放回桌面,说:“的确不错,酒、糖、酱油的比例刚好,如果葱丝椒丝再多一点就更入味了。”螺蛳辣炒或者酱爆才鲜才香,不过也试过清汤煮的,别有一番风味。

  李淑跟李溶那两个小家伙愣愣地看着我,我对身后的小丫鬟吩咐道:“拿些剔牙用的细竹签子来。”

  小丫鬟挺机灵的,答了一声,“是,大小姐。”就跑了出去,一会儿就拿了竹签回来。

  我把竹签交给李浩道:“你就勉强用这个吧。”

  他一手拿竹签,一手用筷子夹螺蛳,捣鼓了半天,弄得一头汗,还是没找到诀窍。我看着捏一把汗,怕他夹飞了,说不定蹦到我脸上,暗骂一声小笨蛋,不得不示范给他看。

  螺蛳的鲜,靠针啊,牙签啊,肯定体会不到,李浩这小子,也就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至于学习如何只用筷子和嘴不脏手地解决这道菜,还看能在南方待几天。

  这顿饭吃得爽快。我觉得我是从饮食开始,很能适应这里的生活。

  我醒得很早,天还是半亮。翻个身,盯着床牙上的松竹雕花发了几分钟的呆,然后撩开薄被,坐在床沿,赤脚踩着木踏板,小腿肚碰着了床下抽屉的铜面叶,虽然已入夏,还是有些惊着地凉。半睡的眼扫过嫌闷热未放下的暗纹青缎床幔,浮雕流云床屏,床侧黑漆榉木灯台,最后定在透雕八仙故事的套床围廊上。

  “叩叩”非常之温柔的扣门声。

  懒懒地应了一声,丁香便推门进来,笑着轻问:“大小姐,昨日夜里困得好弗好?”

  我做了个大大的伸展动作,刚想答话,却听见院子里有人脆声喊:“涵姐姐!”趿着鞋,快步走到窗前,“哐”地打开窗子,就见李淑仰头向我招手。

  “干什么呢?”我笑着冲她喊。

  “找你去玩。”她也放大了点音量。

  李浩听着了动静,在对面楼上探出身来。

  我道:“给我一刻钟。”然后让丁香帮我马虎梳洗了一下,套了条藕色的袍子就下了楼。

  李淑半靠着石台,手里拈了朵栀子花,正扯着玩,脚下一堆雪白的花瓣,不知道是昨夜的风打落的,还是被她的玉手摧残的。她看见我,把花往后一抛,笑道:“好了?那走吧。”

  我指了指还在窗前探头探脑的李浩,她便答:“别管他,李溶会招待。”

  于是我只能扔下李浩,跟着她绕出门去,上了小船,沿河出了村子。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负责摇船,晃晃悠悠地摇进一个荷塘。

  太阳还没出来,塘上笼着牛奶般稠厚的水雾,能见度不超过十米,只看得见密密匝匝地荷叶擦着船身,甚至扫过我们的胳膊、肩膀和脸。在塘里用不了橹,只能用竹竿撑着动。

  李淑随手摘取莲蓬,剥出莲子来玩。她手嫩,摘不了几个就痛了累了,只见那撑船的少女倒是折了好大一把。李淑边玩水,边轻吟着:“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那少女“噗哧”笑道:“大……二小姐,原来那个呆鱼就是在打圈子呢!”

  我也笑道:“也可能是形容一群呆鱼围攻某张吃了能成精的倒霉莲叶。”

  李淑“哼”了一声,却被一朵还隐在雾后,将开未开的荷花吸引了注意力,催促着把船靠过去。摘了一朵还不够,足足挑了七八枝。鸟早起是为了觅虫果腹,她却是胁迫(嗯,或许该说诱骗)了我,一起做采花大盗来了!

  在房里换下沾了水和湿泥的袍子,换上她们给我准备的琵琶襟大袖衫和绣海棠百褶裙。李淑很有兴趣地试了我的旗装,我说:“这两件我还没穿过,你要喜欢就拿去罢。”

  她不舍地换下来,对我道:“爷爷不爱看家里穿旗装。”

  这时,丁香拿着个信封进来,回道:“大小姐,有人送信来给你。”

  我接过一看,又是十四的,微蹙了蹙眉,扔到梳妆台上匣子里。这已经是第二封了,我不想拆,随它去吧。

  李淑好奇地问:“谁写来的?你不看吗?”

  我随口答道:“京里的表弟。先放着,晚上再说。”

  李淑的丫鬟惜桂笑着跑进来道:“小姐,大少爷回来了!”

  “哦,现在在哪了?”她挑眉问。

  “在太爷书斋那。”

  李淑就对我道:“我们也去看看?”不由分说拉着我往外走,一边还吩咐惜桂道:“把插好瓶的荷花捧上。”

  啊?敢情那花还轮不到我享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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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可能周六,可能周日,看哪天有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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