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亡命追逃
“按照洗车行员工的说法，都弥那天开着一辆牌照为苏A5C3XX的雷克萨斯到他们的店里要求他们将车内座椅、把手、车垫等都彻彻底底地清洗一遍，因此在车里恐怕找不到任何和死者有关的DNA残留物以及指纹。”
“同时，法医提供的尸检报告中也没发现死者身体表面、指甲内以及随身衣物上有什么可疑的指纹或是皮屑。
案情逐渐开始明朗，嫌疑犯已经锁定在一人身上，但案情却也变得更加棘手，因为相关的证据线索不是被销毁就是无法查证，就算是想给都弥做零口供定罪，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三人在警局办公室里对照了手头各自的证据后，许清不由愁眉苦脸地说道：“这倒好，就算想给他来个零口供定罪，我们也没法向法庭提供直接性的证据。”
“既然这样，不如我们来次案情重现，老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就不相信他都弥能做到雁过不留痕。”
案情重演算是刑侦手段上一种比较有效的逻辑演绎方法，毕竟凭空揣测容易在主观意识上忽略很多细节，而案情演绎，则可以将整个过程尽可能地有效还原，刑侦人员也可以借案情演绎的过程去推敲凶手可能做的每个动作细节，从而找出凶手可能留下的疏忽之处。
秦舍人和许清同意了蒲城的提议，随即两人分别落座后，由蒲城开始牵头叙述。
“首先，两名死者的微信记录上都收到了来自凶手的邀请，而两人最后回复凶手的时间，一个是在晚上六点，一个是在晚上五点五十五分，我们不妨假设，两名死者大约都是在晚上六点出门赴约。”
“我们并未在死者附近地铁站里的监控摄像上比对到两名死者的脸型，考虑到两人的经济基础，那么这两名死者很有可能是通过出租车或者是网约车的方式前往目的地。”
“我在来这之前打电话询问过城市交通部，交通部的同事查过记录后告知，10月22号晚上六点，两名死者的家附近都发生过交通拥堵，时间预计在三十分钟左右，考虑到等车时间等因素，我们不妨假设两名死者大约是在晚上七点半抵达目的地。”
“其次，根据法医部提供的尸体胃部的解刨细节，可以看到两名死者的胃里均有未消化的脂肪类食物。”
“一般脂肪类食物需要3小时到4小时才能消化干净，考虑到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夜间十一点至十一点半之间，那么我们往前推三到四小时，也就是说，两名死者可能是在晚上七点半到晚上八点半之间与凶手共进晚餐。”
“我们假设死者与凶手在吃完晚饭后休息了一到2个小时左右，在这之后，凶手与两名死者同时发生了性行为。”
这时秦舍人忽然插嘴问道：“为什么你会认为三人是同时发生的性行为？”
“因为两名死者胃里未分解的食物成分基本一致，而且食物残渣的消融速度也大致相同，我想两名死者可能是同时与凶手见面吃饭了。所以我才以此做出上述的假设。”
蒲城接着又道：“在发生性行为后，凶手忽然拿出事先藏在车内的刀具，并将其中一名死者割喉，但是凶手不可能在一瞬间同时杀掉两个人，那么在凶手在杀害掉死者甲这一段时间内，你们觉得死者乙会是什么反应？”
许清托着下巴道：“自然是尖叫，逃跑，反抗了。”
“没错，人类的求生本能确实会促使死者做出这样的反应，而且在刘鑫的尸检报告上，除了一道脖子处的致命刀伤外，身体其他部位均无外伤的痕迹，但是李岚除了一道刀伤外，她的右手掌背却还有一道明显的细伤痕，中指与无名指的骨节皮肤处有被不知名碎屑扎伤的痕迹，而且从伤口愈合的时间来看，很有可能是李岚在反抗凶手时不慎被割伤。”
“但李岚的反抗并没有起到效果，很快她和刘鑫一样被残忍杀害并抛尸于荒野，而凶手则利用周边监控摄像的不完整开车潜逃回了家。”
“按照凶手的谨慎程度，凶器、死者和凶手当天晚上穿着的衣物在现场既然没找到，那么很有可能已经被处理掉，车上的所有痕迹也均都被销毁得一干二净，我们能掌握到的证据，真可算得上是一穷二白了。”
蒲城苦笑一声，随即又道：“不过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李岚手上的细伤痕可以解释为刀伤，可那些扎伤的痕迹又是怎么造成的呢？”
秦舍人和蒲城模拟了一下从死者反抗到被杀死的一幕，但两人实在想不通，在凶手持刀的情况下，为什么会有细碎的扎伤痕迹出现在死者身上。三个人坐在那冥思苦想了半天，许清愁眉苦脸地说道：“难不成是凶手拿刀尖在她指节处戳出来的？噫！那也太变态了。”
蒲城也想不通，他侧过头看向窗外，想借视觉上的感官来激发思维的延伸，正这时，一个年轻的警员从走廊外一脸严肃地走过，他的面容普普通通，但蒲城却总觉得在他脸上看到了什么被自己遗忘的重要细节。
“会是什么呢？”，蒲城将他的模样印进了脑海，然后在想象中开始分析他的面容，良久，他终于发现被自己遗忘的细节，那就是眼镜！
一想到这两个字眼，蒲城只觉得脑海中所有零散的线索似乎都被串联起来了，他的眼眸变得清澈明亮，脑海里飞快地分析着他刚联想到的某种可能性：“假设都弥就是凶手，那么他在犯案时很有可能带着眼镜，而李岚在反抗时假如不小心将他眼镜的镜片打碎，那手掌自然就有被镜片戳伤的可能性，而且都米梁说过，都弥的眼镜是他妈妈小时候送给他的礼物，十几年都没换过，再加上他对自己的犯案手法如此自信，我想他纵然换了一副新眼镜，那副老眼镜应该也不会丢掉才对。”
“对了！都弥的房间里不是正巧有一副破掉的眼镜吗？”
一俟想通了这点，蒲城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他将心中所想与秦舍人和许清一合计，两人不由眼睛一亮。
秦舍人兴奋地说道：“我也记得在都弥的房间里有一个非常老旧的眼镜盒，当时我还出于好奇看了一下，那副眼镜有一边的镜片果然是碎掉后重新粘上去的。”
“没错，事不宜迟，趁这幅眼镜还没有被都弥销赃，我们得尽快拿去物证所做血液采集分析和裂痕受力分析。”
既已商定好计策，三人自是马不停蹄地又去了都弥家，不过都弥不知又去了哪儿，家里头只剩下都米梁，不过这对蒲城他们来说也是好事，可以省去和都弥费唇舌的周章。
……
夜间九点半，蒲城、良谢、秦舍人以及许清站在物证所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结果，如今四人已将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这副眼睛上，如果没有结果，四人真不知该去何处再去寻找线索了。
也许是过了一刹，也许是过了几刻钟，在不安、焦虑中等待了良久后，物证所的张所长终于怀着笑容出现走出了鉴定室，而他脸上的笑容，就像是孙大圣的定海神针，将四人心海里的惊涛骇浪全部镇压成风平浪静。
良谢抽了根烟，声音嘶哑地问道：“结果怎么样？”
“万幸，和你们预料的一模一样。”
许清吞了口唾沫再次确认道：“真……真的？”
“千真万确，眼镜片里采集到的血液经过化验，和李岚的血液是完全一致的。”
“太好了！”秦舍人握着拳头转过头看向良谢，良谢点了点头，随即便听到秦舍人用电话召集刑警队同事的声音。
不多时，警队开出了三辆便车和一辆警车，其中警车远远地掉在后头，直等抓捕到案犯时才会粉墨登场，毕竟警车一旦声势浩大地开始正面抓捕，那嫌疑犯很可能会望风而逃，横生出许多不必要的枝节。
无声无息间，一张巨网已经编织好渐渐向都弥靠近收拢了，但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偌大的龙门阵已经摆好，可那头该跳龙门的鲤鱼却是摇头摆尾地不知道游去了哪儿。
是的，都弥失踪了，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警方遍寻无果，只能悻悻而归。而蒲城起初怀疑是都米梁在通风报信，但在见过都米梁后，看着他脸上诚惶诚恐的表情，他又有些吃不准了。
迎着猎猎寒风，望着苍茫夜色，蒲城不禁四顾茫然，这么一个大活人，究竟去了哪儿？在全城搜捕行动扩展成全国性的抓捕行动后的第三天晚上，警方意外地从运营商处截取到一条发给都米梁的短信，短信内容是：“璇玑图上，明日晚八时，不见不散。”
……
风高月明夜微冷，忙得焦头烂额的秦舍人、许清和蒲城、良谢直到深夜才得了空闲。四人在秦淮一条小巷子里找了一家火锅店钻了进去，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点好菜后，许清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无精打采地说道：“在办公室整了一下午也没整出个所以然来，这璇玑图到底指的是什么嘛？”
说起璇玑图，在场的恐怕没人比蒲城更熟悉，毕竟，当年有一个女孩，最爱的就是这首名传千古的回文诗。爱屋及乌，蒲城对这首诗自然也是情有独钟。
叹了口气，蒲城缓缓说道：“相传在前秦时期的秦州，也就是如今的甘肃天水，有一个女子名叫苏惠，她嫁给一个名叫窦涛的刺史为妻，却不想几年后窦涛纳了一个美姬作小妾，夫妻关系每况愈下，直至一日窦涛收到调令要去镇守襄阳，于是他着手准备携着小妾一同前往，品性刚烈的苏惠对此甚为不满，因此拒绝与丈夫同行。可独守闺房的苏惠不久就思念起往日与丈夫恩爱的日子，于是就将漫漫思念之情全都寄托在诗词歌赋上，后来她将这些诗歌进行编排，凑成了一首回文诗寄给了她的丈夫，这首诗纵横各二十九字，总共八百四十一字，不管是纵、横、斜、正、反、交互亦或是退一字、跌一字都可以作成一首诗，不得不说，这苏惠端的是才情洋溢的一代奇女子。”
秦舍人将双手叠在下巴嫣然一笑道：“怎么每一个奇女子的背后都有一个花心的男人？卓文君如是，苏惠也如是。看来啊，你们男人，都是花心的大猪蹄子。”
良谢正夹着筷子对锅里的一块肥羊肉虎视眈眈，闻言不由反驳道：“哎我说，我们男人招你们惹你们了？是有几颗老鼠屎坏了男人的名声，但你们也睁眼瞅瞅我们这些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洗衣做饭一肩抗的好男人不是？”
见话题有些跑偏了，蒲城赶忙阻止这一桌的思维往男权女权的方向溢散:“今儿个讨论的重点是都米梁和都弥碰头的暗号地点，你俩能别带节奏成不？”
良谢嘿嘿一笑，盯着锅里的涮羊肉目不转睛地说道：“成，我闭嘴，反正这劳什子的璇玑图我不懂，也插不上嘴，你们负责讨论，我负责吃，等有结果了，你们告诉我一声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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