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街边两排绿树，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波各赛美术馆可以吗？有很多文艺复兴时期的展品。”
“我比较喜欢现代艺术。”
“卡埃托纳博物馆？游客不太多，和国会大厦广场也很近，逛完可以四处走走。”
“不太喜欢。”
“国家现代美术馆呢，非常著名，在市中心，有你喜欢的近现代画作。”
“我来罗马第一天就去过了。”
你们在车里花了很长时间对照着地图决定下午和晚上要去哪里。井然提出一个你否决一个，再提出一个你又否决一个。
井然垂着眼，温声细语，继续报出下一个景点的名字，没有一点儿不耐烦的意思。
在你们浪费了半个小时后，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你似乎并没有出门的想法。
他这么问了，你就老老实实地点头了，“罗马是很漂亮，也有悠久的历史，可是对于我来说没什么特别的。”
没有说出来的后半句话是，特别的不是城市，是他。
罗马，这个念出来都觉得唇齿间满是文明的名字，在遇见他之前，对你来说和北京，上海，甚至苏州都没有多大的差别。
和他在一起，虚度光阴才是美妙本身。
你望着他，他望着你，风吹树叶，深深浅浅一地斑驳。
最终还是他找到了一个好去处。
他的家。
尽管井然只肯称呼它为“我住的地方”。
那是栋很漂亮的三层小洋楼，有些年头了，距市中心大概五公里，有花草侍弄得当的花园草坪和露台，墙面被爬山虎和常春藤交替攀折缠绕。
“我回意大利之后搬到了这里，我妈妈和张叔叔结婚前，这片小花园都是她在打理，现在她偶尔会回来住，不过更多时候，她会让我去张叔叔家吃饭，她就喜欢一家人在一块热热闹闹的感觉。”
井然牵着你的手小跑上顶楼的天台，每一节绕着小楼的弧形旋梯都留下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他拉着你的手停下来，看着你抚着胸口轻轻喘气，还嘲笑了一句你的体质太差。
“那你知道我体质差，可以不用跑的呀。”你哼哼着说，和他一起靠在天台的栏杆边上，不远处的天空被火烧云染得红彤彤的。这边地势高，很轻易地就能俯视这座被台伯河从中穿过的古城。
“好漂亮。这座小楼是你选的还是阿姨选的？”
“是我妈喜欢，我就买下来了。”
你慢慢地听他跟你讲述那些你知道的不知道的过去的故事，零零碎碎的，细枝末节的，像是他在大学公寓里误触了烟雾报警器，或者参加比赛的时候因为亚裔的身份被限制了获奖资格。
不在乎逻辑，也不在乎从哪个地方开头，没有避讳，就只是把他讲给你听。
“我不太喜欢把时间放在无谓的交际上，难免会被认为是不合群。”
“念研究生的时候，我妈其实很怕我在罗马待着就不回国了，所以她希望我找个中国姑娘回国结婚生孩子，但我让她失望了，她很爱我，所以也从不说什么，但我知道她心里难过。”
“四年前我本来有机会在国内安定下来，那时有家中介公司请我给他们设计小户型，我妈妈很开心，后来陆续发生了很多事，我就又带着妈妈回意大利了。”
“我一直很感激张叔叔对我妈妈的照顾，因为他，妈妈的抑郁症才慢慢好起来。”
说到妈妈的第二次婚姻，他朗声笑起来，“张叔叔和妈妈是我撮合的，我妈妈总因为牵挂着我爸不肯答应，可是我想，看到妈妈过得幸福快乐，天上的爸爸也会很开心的。他去世之前还叮嘱我，我是个小男子汉了，要好好保护妈妈，长大之后，还要好好保护我的妻子。”
他转向你，眼睛里有日落黄昏，漫天流云。
你快要承受不住那双眼睛里的柔情。
风从南到北，带来谁的心跳声。
“好多船啊。”
他突兀地来了一句。
啊？你疑惑地把视线放向远处的台伯河，稀稀落落的几艘游船，隔得远了成了小小的黑点。
脸庞忽然落下轻柔的触感。
他握住你的手。
你一点点闭上眼睛。
晚饭是井然做的，他在读研究生的时候就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这些难不倒他。
从小被教导得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你对厨艺一窍不通，帮不上忙，又不想干等着，就只能做些洗菜折菜之类打下手的活。
井然系着围裙在流理台上把火腿切成小块，专注的侧脸宛如一尊完美的艺术品，他小心分割食物时也像是在对待一件艺术品般珍重。
原来真的有人做任何事都像是给世间播洒美意。
你凝视他半晌，直到井然转头问你要盘子，你才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给。”
因为冰箱里的食材不多，晚餐也很简单，煎鸡蛋火腿吐司，加两三个配菜。
他还担心你会有点不喜欢，手指紧张地搓了搓，“我一个人住，基本都是凑合著做一餐，要是不好吃的话我就带你去附近的餐厅。”
这呆子，你怎么可能会嫌弃他亲手做的食物啊。
你咬了一口火腿，没往下咽，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井然。
“唔，可以说实话吗？”
“当然。”他的神情也变得不安起来。
“嗯，这个……超好吃的！”你一口气吞下了，边语气夸张地竖起大拇指边含糊不清地说着，还夹起了一大块到井然面前，“你也吃啦！”
这回食物总算免于粉蒸肉的命运，稳稳地到了他嘴里。
你总算找到一个适合你干的活，那就是洗碗。
他单手扶着厨房门偏着头看你，“其实我来就好了。”
你看他趴在门边边，眼睛又大又亮那么可爱，本来想捏捏他的脸，但指尖沾上了油污，你就缩回了手，把他赶到客厅，声音软糯温吞，却一点不给商量的余地，“乖，你，现在，看电视去。”
他笑了下，不再坚持，只是弯下身，帮你把围裙带子系好。修长的手指还很灵活地就打了个漂亮的花结。
你觉得他这双手实在很好看。
系衣服带子的时候是这样，那么，解开内衣带子的时候呢……
你咬了下自己的舌头让自己停止想入非非。
洗好碗出去的时候，他在客厅沙发上坐着，手指敲打着键盘，鼠标旁边的咖啡热气氤氲缭绕。
你从后背揽住他，冲他耳朵里呼气，“说好的休息，结果又在工作？”
他就笑了，耳朵也痒痒的心也痒痒的，捉住你的手背亲了口，“我就是很久没这么闲过了。”
“哦，听懂了，你后悔今天请假陪女朋友了。”
你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拧起眉毛装作不高兴地看着他。
“没有，你又瞎想。”
“哦，嫌我烦了。”
“怎么都说不过你。”他无奈地放任你解下用来头发的皮筋，套在手上扯了两扯，又把他的头发抓在手里练习着怎么绑回去。
最后扎了个歪歪扭扭的小揪揪，还有些细碎的头发就那么搭下来了。
你不甚满意地盯着看了一会儿，就又给解开了，坐到他边上去。
他把你的手给攥紧了，你也把头放在他的膝盖，好整以暇地用眼睛勾勒他纤细的脖颈线条，小腿在沙发上晃啊晃，两只鞋子就落了地。
总之就是不让他工作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倾身下来衔住了你的唇。
沿着皮肤纹理，走过曲折手臂。
吻正酣时，你主动结束了这个带着咖啡香气的吻，退出他的怀抱一点儿，用两只手捏住他脸带出一个嘴角上扬的弧度。
“井井，我跟你商量个事呗。”
他被亲过的嘴唇水光润泽，面颊也带上了意犹未尽的绯红，“好。”
这声好用的是气音，刚接过吻所以带喘，低哑性感苏得不得了，你一下子就被取悦了。
“你都不听是什么就说好。”
“我不同意你也不见得会听。”
“我哪有不听你话！”你用脸蹭了蹭他的脸，“我是想说，我今晚就不回酒店了。”
“好。”他的回答意外的快，“你想睡哪间自己挑，我会帮你铺床。”
哇，这次回答得太痛快了吧。
你立刻说要和他睡一间。
结果也是在你预料之中，他微笑着拒绝了，“宝贝，你不要高估我的自制力。”
哼。
睡一张床是不可能的，但是让你停止撩拨他也是不可能的。
你冲完澡，头发丝儿都弥漫着浅浅的香薰气味，又换了他的白衬衫，松松垮垮搭在身上，最上头两颗扣子没扣，露出雪白的脖颈和锁骨。
成熟男人井先生对此只有三招，微笑，倒水，揉你头发。对付你就像对付小孩子一样简单。
就知道是这样。
又一次他起身喝水的时候，你对着他的背影略略略做了个鬼脸。
“叮咚。”
他的电脑屏幕亮了亮。
来自ChengZhenzhen的一封新邮件。
你拼出这个发件人的名字，程真真，在怎么觉得有点耳熟？
思索间，井然的气息倾袭过来，他把倒好的水喂到你嘴边。
你喝了一小口，“你为什么要往白开水里加糖？”
“我没加…”他顿了下，明白过来你的意思，倏尔笑开，“我知道了，男朋友倒的水都是甜的对吗？”
你吐了吐舌头，“回答正确。”
“啊，对了，有新的邮件。”你指了指屏幕，他便俯下身来，点开，你全程留意着他的表情，没有任何不对劲。
看见井然你就想起来了，Ricky跟你说过的，他前女友就叫这个名字。
他们还有联系？你不这么觉得，井然跟你解释手上的戒指来源时提到过他有一个上海前女友，口吻就像一个陌生人，井然显然不像是会同前任牵扯不清的人。
你对你的男朋友有这个自信。
那如果是对方主动发邮件呢？想到这里，你眸色晦暗了两分。
“写的什么呀？”你去拉他的手，微微笑笑，“我能看看嘛？”
他就把屏幕转向你，一派坦荡。
“井然：大爱城二期项目即将竣工，你是大爱城的总设计师，更是最大的功臣之一，我与芃橙诚挚地邀请你出席大爱城的落成仪式及酒会。”
后面附着地址时间和落款，就在十天之后，上海的一家酒店。
你在心里松了口气，大爱城你是知道的，你在搜索井然的消息时看到了一些相关的新闻报道。
从措辞来说这是一封很正常的邀请信，这种典礼，设计师出席很正常。
不过，邀请前男友，是不是有点心大了？还是他们之间真的就这么光明磊落？这个想法让你有些吃味。
“井井，你想去吗？”
“这要看你。”他眼睛里盛满了温柔，“其实我是准备近期回国一趟，如果可以，我想去拜访我女朋友的父母，时间允许的话就去参加这个酒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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