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一顿午饭吃完，你命也去了半条。
大家各自回房间，你一个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给手机开机，正要看消息。
Ricky的电话先来了。
“到了？”
多年同窗的默契，旁的话不用说，只这一句，你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那边安静地听着你抽泣，攒了一腔安慰的话说不出，只有一声叹息，“我就知道是这样。”
你手忙脚乱地擦干眼泪，稍微平复下来心情后，继续看井然的消息。
一看便愣住了，足足二十条。
内容基本全是问你到家了吗赶路累不累之类的话，邀功似的告诉你，他加了班把之前堆积的工作都处理完了。
两人之间向来是你主动积极些的，你抿唇，知道他大概是察觉到什么了。
最后一条画风尤其不对劲。
是个表情包。
猫咪委屈地缩成一团。
配字是“不回我消息，是不是背着我有人了。”
你破涕为笑，阳光刺破了心头的阴云，漏下温暖的光亮。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
你刚要回敬一张“女人的心思你别猜”，转了转眼珠，还是翻开小姐妹的朋友圈，找到前几天的一篇微信文章发给他。
那头的井然正在和下属开会。
你强迫他设置的消息提醒音效就响了起来。
“ a break .”
他抓起手机往外走时太着急，不小心踢到了椅子，他把挡路的椅子拉开急匆匆地出了会议室，下属们交换了惊异的眼神。
“Jing先生很少在工作时间处理私人事务的。”
“你们忘了他恋爱了吗？”
“苏菲跟我说是前几天那位来送叉烧的小姐把Jing先生拿下了，你们还记得他昨天上班的时候身上的女士香水味道吗？”
“噢，这就是中国人所说的‘老树开花’吧。”
后面那句话引发了会议室一阵“原来如此”的轻笑。
会议室外的井先生皱着眉头盯着屏幕。
那篇危言耸听的微信文章标题是这样的。
“警惕！男人那些陌生的表情包，可能来自他的新情人……”
你想与他耗尽光阴，天色从明到暗。
但是现实不允许。
你设定好的计时跳出了提醒框。
已经半个小时了。
再不回去，又需要跟爸妈解释一番了吧。
“井井我这边现在有点事比较紧急得先处理一下就先不跟你说啦我们晚上视频好不好，爱你呀。”
你语速很快，一口气地说完，挂断电话。转身就撞进一双眼睛。
隔了七八米的距离，你垂了垂眼，抬起来时又恢复了微笑。
“哥哥。”
大伯父家的堂哥沉默地站在走廊另一头，半边脸在阳光下，半边脸笼在阴影里。
“交男朋友了？”
你“嗯”了声。
“我听说你前段时间都在罗马，是意大利人？”
“是上海人。”你轻声说，“他是建筑设计师，在罗马有一家工作室。”
“这事你告诉叔叔了吗？”
你嘴角牵起一丝苦笑，“我正要跟我爸妈说。”
“你在外面这几个月……叔叔婶婶很着急。”堂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无论如何，你当初离家出走很不理智，也伤了叔叔婶婶的心，如果你是担心有了弟弟就会被忽视，我觉得你是多想了，他们一直很爱你......”
“我还是模范女儿的时候你说我活得像个戏子，现在我像个活人一样闹了，你又指责我不理智伤了我爸妈的心。”你差点被这通毫无依据的臆想气笑出声，“我知道他们爱我，如果我不哭不闹，像以前一样听话顺从的话，我爸妈或许还会因此感到内疚而更爱我。”
“但是这样的爱，我不需要。我已经看清了自己在他们心里是什么地位。我现在回来了，我要改邪归正了继续演我的模范女儿。”你放低了声音，眼底有自嘲的情绪，“他们想要儿子想做什么都可以，我再说一个不字就让我被车撞死，这样您满意了吗？”
你冷冷地丢下最后一句，背过身甩开步子走人，迈得又急又大，行到楼梯转角的地方没太注意脚下有台阶，小高跟扭了下，脚踝传来一阵剧痛，你倒吸一口凉气，扶着墙稳住身子重新站起来。
有服务生路过，“您需要帮忙吗？”
“谢谢，不用了。”
你笑了笑，避开了服务员要来搀扶你的手，摘下高跟鞋紧紧拽在右手，一瘸一拐地挪向电梯。
你的妈妈打开房门时被你苍白的脸色吓到了。
“宝贝，你怎么了？”
“没事，妈，刚走路不小心扭了，给我找双拖鞋。”你把鞋放在地上又拿起来，“算了，不用了，我爸在吗？我有话跟他说。”
妈妈的手放在了你的肩上，“在里屋，你爸他还在气头上，你让他缓缓。”
“不要紧，我说两句就走。”
你对着里屋紧闭的门，缓缓开口，“爸，这几个月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是我一时任性给全家人添了麻烦，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做。”
“我已经给老师打了电话，学校同意给我保留研究生入学资格，只要我下半年重读大四，拿到毕业证。”
“还有，爸，我想通了，过去是我自私，不想多一个弟弟来分去你们的关注，其实我已经想通了，像大伯父二伯父他们都不只一个孩子，大家也都融洽。有个弟弟挺好的。”
在来之前你已经把这些话酝酿了很多遍，声情并茂，眼含通红。
你等了片刻。那扇门依旧纹丝不动。
“对不起，对不起。”你只是不断重复着。
妈妈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泪花，双手握住你的手，“宝贝……”
“妈，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你把手从妈妈手里抽回来，虚弱地笑了笑，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关上门。
脚已经肿得很厉害了，你只好撑着墙面慢慢地蜗牛似的挪回去，就这样你回到自己房间时也精疲力尽。
你倒在了床上，脸贴着柔软的被褥，手反复攥紧了又反复松开。
你刚才那些话其实不是说给爸爸听的，父母中只要有一个被你打动就够了。
从妈妈的反应看来刚才那些话已经起效果了，就算爸爸现在还在生自己的气，妈妈也一定会把他劝好的。
你了解自己的父母。
内心深处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凉。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余地，谁愿意对自己的父母耍这种心机呢？
你唇角的笑容满是苦涩。
昨天晚上坐了十一个小时的飞机，下了飞机又坐几个小时的车赶到山庄，旅途奔波本来就非常消耗精力，喉咙有发炎的症状。在饭桌上你又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去讨好长辈，自己没吃几口东西。
你绷紧的弦在独处的时候终于能够稍稍松了些，于是身体的疲惫和心灵的痛苦在这一刻通通向你袭来，你额头冷汗涟涟，整个人弓着背剧烈咳嗽，像是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
你蜷缩在床角，抱住枕头像抱住了自己唯一的依靠。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天已经黑透。
你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灯并没开，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屏幕闪了又闪，就成为漆黑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你知道是井然，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一点都不适合接这个电话。
但你还是支起身子按下接听。
“晚上好。”他的声音像在夜色里拉响的大提琴，低沉温和，让你的心一下熨贴得不得了。
“下午好，井井，我是说，罗马的下午。”
“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跟我爸妈还有爷爷奶奶一块在山庄避暑。”
井然顿了几秒，“你跟你爸妈还好吗？”
“把话都说开了，特别好。”你努力地笑出声音让他听到，“我本来在睡觉来着，我男朋友的声音好好听啊，我现在一点都不困了呢。”
“你骗我。”他的声音很冷静，透着一股坚决，“你又骗我，你一点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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