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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初春,公鸡刚打完鸣,尚未变得温暖的春风一股脑的吹进东平侯府郊外庄子上的一间破房,吹得窗棂吱呀作响,炉子里的柴早就熄灭和整间屋子一样变得冰冷,秦怜儿紧紧的裹着棉被,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蚕宝宝,才感觉冰冷的身子暖和了一些。

  放眼望去,下了床走不到两步就能打开门,连一张桌子都没有,更不用吃食了,尽管条件困难到此,秦怜儿觉得无比的好,比她住过的所有的地方都要好!回想起来发生的事情,秦怜儿做梦都要笑醒。

  她居然又活了,回到了十二岁那年,被打发到庄子上染了风寒差点儿没能熬过去的那一年。她本是东平侯府夫人嫡幼女,却不知怎么和奶娘的女儿调换,奶娘的女儿成了东平侯府的五姑娘秦婉贞,金尊玉贵父母疼爱的长大,而她这位真正的嫡姑娘却变成小丫鬟被奶娘的女儿呼来喝去。

  奶娘表面上拿她当亲生女儿,可每天都在她的耳旁念叨:“你是五姑娘的丫鬟,这条命都是五姑娘的,五姑娘说东你就不能往西,五姑娘遇到了危险,你就上去替五姑娘挡刀。”

  那时候的她就是个傻的,以为奶娘是亲娘不会骗她,让她做的事就是为了她好,五姑娘打她骂她,她都不敢顶嘴,然而无论她怎么做都没有办法得到奶娘的一个笑脸。

  府里的人却都说奶娘忠心为主,为了主子连自己的女儿都能舍得,年年被夸,得的赏赐越来越多,一分都没花在她身上,年纪越大穿的越穷酸,连最下等的小丫鬟都能笑话她,五姑娘便越发的看不上她,想尽办法的将她赶走。

  直到死过一次,她才明白,为什么奶娘不让她打扮,为什么秦婉贞总是对她非打即骂,为什么总是要将她赶走。因为她长得和东平侯府的老夫人太像了。

  她们怕秦怜儿打扮起来像老夫人的言论会就会传到东平侯府的这位老祖宗耳朵里,打她骂她是为了让她变得唯唯诺诺,变得越发的小家子气,让府里的人都看不上她,更想一劳永逸的将她赶走。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奶娘和秦婉贞千防万防,她的身份还是被捅了出来,那时候奶娘的女儿已经嫁了承恩公嫡长子,是未来的承恩公夫人。秦怜儿还记得她既羡慕又畏惧的站在椅子后面,看东平侯夫人和秦婉贞抱在一起痛哭的场面。

  “夫人,我占了姑娘的位置,自愿下堂,将姻缘还给姑娘。”

  “我可怜的儿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秦婉贞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引人垂怜,承恩公嫡长子更是站在秦婉贞这一边,发誓生生世世对秦婉贞不离不弃,用最恶毒的眼神狠狠的剜她,好像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她才是那个恶人。

  后来她才明白,在秦婉贞嫁给承恩公嫡长子的那一天事情就已经成了定局,承恩公府和东平侯府的面子都不能丢,她的身份、她这么多年受的委屈哪里比得上两府的面子,她和秦婉贞的身份又哪有可能更改?

  秦婉贞还是承恩公府的少奶奶,而她的亲娘怜惜她受苦,只收做了义女。因为这个义女的身份,被东平侯府内所有人针对,她的生活宛若置于油锅之中,痛苦不堪,即便被称为六姑娘在侯府的地位连庶女都不如。

  尴尬的身份让她在侯府小心翼翼的生活,越是小心翼翼,越是被人看不起,到后来就连亲娘都觉得她无用,那是一个阴云密布的日子,亲娘对她说了句让她心寒的宛若冰洞的一句话。

  “吏部侍郎家的二公子缠绵病榻多年,时日无多,想找个媳妇冲喜。你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媳妇儿,好人家不要,我就答应侍郎家的夫人,让你嫁过去做她家的儿媳妇。”

  谁知道那二公子太过争气,不仅病好了还考中了当朝探花,一招成为京城新贵,她却成为人人嫉妒的对象,粗言秽语如同冰雹一样打在她的身上。

  合离不满一月的大姐更是不顾骨肉亲情,扬言她这个粗俗之人配不上当朝探花,一边羞辱她一边将她的未婚夫抢走。

  被退婚的她成为爹娘眼中的耻辱,一点嫁妆都不给的被送去嫁给一个死人,抱着牌位踏入顾家大门的时候,她就知道这辈子完了。

  真是可笑,她循规蹈矩一辈子,在侯府小心翼翼的做人,成为侯府六姑娘之后生怕给侯府丢人,没日没夜的学习琴棋书画,就连师父都说她可以成为一代大家,可家里人呢?

  他们完全不相信她,在家里人的心里她永远都是粗俗的,永远都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根本不配和秦婉贞相比。可他们也忘了,她之所以变得胆小怕事、变得粗俗不堪,都是因为他们当年的粗心!

  就她死之前听到了夫家放的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小丫鬟穿梭在垂廊里,欢喜的说着:“咱家大公子原来是为了新帝诈死,如今新帝登基,咱家大公子成了红人,封了侯呢!”

  “那夫人呢?”

  “谁承认她是夫人?咱府上的老夫人说了,那不过是个和公鸡拜堂的玩意儿,连咱们侯爷的姨娘都不如,等她咽了气儿,赏她一副棺材板子找个地方埋了就是,还能进咱家侯爷的祖坟不成?”

  气得她吐了一口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一睁眼就到了这个庄子上。

  她不过是打碎了一副镯子,东平侯府这样的人家寻常主子眼皮都不抬一下,较真儿的或许会罚些例钱,可将人打发到庄子上等死的主子只有秦五姑娘一人。

  这是秦婉贞第一次将她赶出府,原本要将她扔在庄子上的等死,只是没想到她命硬,居然回去了。秦婉贞后来只要找到了错处就找她麻烦,甚至有一次差点将她卖到下处勾栏。

  这次她不会急匆匆的赶回去伺候,要在这个庄子里养好身体,还要想办法夺回属于她的身份。

  秦怜儿伸出纤细的白的有些不正常的手臂,看到手臂上那块被白色给衬得的快要滴出血来的红色元宝形胎记,秦怜儿苍白干裂的唇上浮现了一抹笑容。

  秦婉贞手臂上的胎记是奶娘给画出来的,和她手臂上的胎记一模一样,平日里洗澡都不会掉,只有用酒才能洗干净,上辈子这娘俩合起伙来骗了东平侯府一家子十五年,东平侯府所有人还以为她们二人是极好的,这次她重生归来第一件大事就要扒了这娘俩披着的人皮,让东平侯府的人看看什么叫做兽心! 

  “吱呀吱呀……”冷风再一次吹打着窗棂钻进来,露出棉被的胳膊被冻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秦怜儿急忙将手给收回去。

  收回胳膊的她并没有感觉到温暖,摆子打的越来越狠,鸡皮疙瘩不断冒出来,越来越冷,身子的越来越烫,秦怜儿摸了下额头,额头烫的吓人,心道:“再这样下去,怕要烧成个傻子。”

  在送往庄子上的前一天,她就被秦婉贞泼了一盆冷水,在院子里站了整整一夜,秦婉贞真是生怕她再回去。

  这场病越来越重,当务之急,还是去找管事的要些吃的喝的,最好还能找到一些药。

  撑着身子爬了起来,秦怜儿摸到一根棍子,住着棍子一脚深一脚浅往东边走。东边是庄子上管事娘子的住所,没记错的话,这位管事娘子应该是个寡妇,也正是这位管事娘子得了秦婉贞的话,才将她打发到院子里最破旧的一处小房子。

  从她这个破房子走到管事娘子那里需要一刻钟,加之秦怜儿脚步虚浮,时间更是要加倍。路过一处塌了一半的墙,秦怜儿听到人多却有秩序的脚步声,忍不住抬头看过去。

  一名男子虚弱的坐在肩舆上,斜眼往秦怜儿这边瞧了一眼,一双勾魂夺魄的眸子刚好和秦怜儿对上,秦怜儿急忙低下头,心道:“不知是谁家公子,仅凭这一双眼睛,就可以夺得京城世家小姐的芳心。”

  “可惜了。”

  不论这人长什么样子都和她没关系,转眼秦怜儿走到管事娘子家门口,敲门喊道,“吴妈妈在家吗?”

  “谁啊,天一亮就敲门,催命呢!”吴妈妈出来的时候外衣的带子系上了一个,打开门见到是秦怜儿马上关门,秦怜儿早就防备着她,用棍子挡住了门,无论吴妈妈怎么关门,门都留出来一道小缝。

  “吴妈妈,我想要一些姜煮汤治病。”

  “去去去,这么个穷庄子,上哪儿给你弄姜汤?你不过是个侯府里的丫鬟,烂命一条,能扛过去就扛过去,抗不过去就卷个草席子往土里一埋,这辈子也就过去了。你来这里是受罚不是享福的,别把自己当成千金大小姐!”

  吴妈妈说话尖酸刻薄,正眼都不瞧秦怜儿,秦怜儿却不恼,只是不紧不慢的用沙哑的嗓子说道:“吴妈妈莫要忘了,我娘是五姑娘的奶娘,就算她对我不好,我还是她的亲生女儿,我死在你这庄子上,我娘就不会找你麻烦?”

  实际上奶娘当然希望秦怜儿早死的好,只可惜她是奶娘明面上的女儿,奶娘会做人,万万不能说出盼着她死的话,如今倒是方便她利用一番。

  吴家娘子只是听说秦怜儿是个拙嘴笨舌的,怎么到她这里变得伶牙俐齿了?两眼皮上下翻飞的打量了一番秦怜儿,对她道:“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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