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老太太的马车在余晖下缓缓行来，也披上了一层金纱。
在侯府正门口等待的众人屏息敛色。
马车停在侯府门口，后面马车上的青柠姐姐连忙来接老太太，吴妈妈和秦怜儿在老太太下马车之前，已经下去，秦怜儿老老实实的站在青柠姐姐的身后。
从人缝里看来接老太太的人。
站在最前方的是东平侯和东平侯夫人。
东平侯秦孝贤身着一袭儒雅的长衫，脸颊上续了胡须，见老太太下了马车急忙迎上来，“娘，您回来了。”
“嗯。”老太太见到儿子自然是高兴，可当看到东平侯夫人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收住了。
东平侯夫人身穿一身宝石蓝色的缂丝长袄，头上戴着一对儿衔珠金凤，大有将老太太给压下去的架势。
秦孝贤在娘和媳妇之间挣扎了大半辈子，在夫人这幅打扮出来之后，他就知道母亲会生气，更明白老太太见到他夫人能忍住不发火已经很不错了。
开口道：“娘，咱们先进屋吧。”
老太太又斜了一眼东平侯夫人，又看到跟在东平侯夫妇二人身后的一大家子，点了点头，在东平侯的搀扶下进了正屋。
秦怜儿跟在老太太的身后，占了老太太的光进了正屋。
老太太正襟危坐，秦怜儿跟着青柠姐姐站在老太太身后，看着东平侯和东平侯夫人带着众人给老太太行礼的时候，微微侧过了身子。
这里有爹娘还有叔叔婶婶，她怕受了他们的礼会折寿。
众人起身之后，坐在老太太左手边的是东平侯和夫人，右手边的是二老爷，在东平侯下方的事三老爷。
东平侯有二子二女，二老爷一子一女，三老爷二女一子，如今都老老实实的坐在下方的绣墩儿上。
秦婉贞是女孩儿里面最小的。
若不是为了迎接老太太，东平侯府的男女老少断不可能坐在一起。
“我儿，娘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过得可好？”
东平侯对老太太一副孺慕之情，“好，好的不得了。您的媳妇将侯府治理的井井有条，您看我都胖了。”
东平侯早就习惯在母亲问他的时候捎带上东平侯夫人，这次当然更不忘给夫人脸上贴金，可这次的金没贴好，反而惹来老太太的不满。
“可老身怎么听说这侯府里是五姑娘管家？”
秦婉贞听到老太太提起她，眼皮一跳。老太太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老太太，本不打算在老太太面前露出来是她在管家，可既然老太太说了，她自然是躲不过去的。
求救的看向东平侯夫人，东平侯夫人立刻站了出来。
“老祖宗，媳妇就是将一些小事交给婉贞，想着将来婉贞要嫁给国公家里当嫡长媳，就让她早些练好掌家，免得将来在国公府闹了笑话。”
老太太不动声色的瞧着东平侯夫人的动作，东平侯夫人慈爱的对秦婉贞招手，“婉贞，过来给你祖母请安。”
秦婉贞内心不愿，可脸上却露出了个笑脸儿，给老太太恭恭敬敬的见礼，“孙女见过老太太。”
老太太还是没说话，东平侯夫人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被冷落了，心里颇有些不高兴，但老太太是她的婆母，不能不给老太太面子，强扯了一副笑脸，“老祖宗，婉贞管家还从没出过错呢。您不赏？”
“没错？”
老太太满是不屑的眼神扫过这对儿母女，想到秦怜儿的遭遇，越发的对这对儿母女不满，却没让秦怜儿出来，只开口道：“我问你，咱们侯府的人若是打碎了东西，该怎么罚？”
“自然是赔钱。还能赶出去不成？”
东平侯夫人越发觉得老太太糊涂了，这么简单的问题居然还要问出来？
而秦婉贞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目光怨毒的盯向秦怜儿，秦怜儿被盯得很不自在，在她身前的青柠姐姐发现了秦婉贞的眼神，不着痕迹的将秦怜儿挡住。
这五姑娘，一点儿大家族的风范都没有，做错了事不思反省，居然怨一个小丫鬟，这京城里的人不长眼睛吗？怎么一个个都把五姑娘给夸的天上绝有地下绝无的？
青柠想不明白，秦怜儿却想的明白。
当然是因为她已经将秦婉贞不好的形象印刻在老夫人和青柠姐姐的心里，看到的都是秦婉贞的不好，自然和京城里的那些人不一样。
秦婉贞见有人保护秦怜儿，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秦怜儿涨能耐了，去了几天庄子，居然抱上这么一条大粗腿。
从秦怜儿身上移回目光，秦婉贞就听到了老太太和东平侯夫人的谈话。
“既然你知道，为何明知故犯？”
“老祖宗，您话得说明白，咱们侯府从来没有人因为打碎了东西被赶出去的，小门小户都不屑于做，我又怎会做这种事？”
东平侯夫人还委屈呢。
她没做过的事怎么能承认？
“罢了，老身知道，你没有那个胆子在我面前撒谎。”
当今官家以孝治国，儿媳妇不敢忤逆婆母，再加上老夫人活的岁数大，见过的人多，可以轻松的分辨出来一个人撒没撒谎。
东平侯夫人松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能沉到肚子里，就听到老太太雷霆般的开口，“不过，问问你的好女儿，是不是干过这种事！”
“啊？”
东平侯夫人轻声惊呼，恭敬的回答老太太，“老祖宗，婉贞从小在儿媳的面前长大，她是什么人，儿媳很清楚。从小到大心善的连个蚂蚁都不敢踩，怎么可能把人赶出去，您是不是听到了恶仆在您面前告状？您告诉儿媳，儿媳替您收拾他！”
躲在青柠身后的秦怜儿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她这位亲娘真是被秦婉贞给哄的服服帖帖的，什么事不问因由，就是秦婉贞做得对，直接将错误推到别人头上。
老太太也是无语，儿媳妇相信女儿不相信她，她当初是怎么看上这个儿媳妇，让她来当长媳？这种资质给老三当个媳妇儿，都有些不够。
“徐氏！我当初怎么就选了你当我的儿媳妇。”
老太太这么叫她，就是生气了。
东平侯急忙起身赔罪，“娘，您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你闭嘴！”
老太太一声中气十足的厉喝，让东平侯乖乖的坐下。
想着今晚得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哄好夫人。
东平侯夫人小声嘀咕，“当初您还不是看上我爹的地位了。现在我爹死了，您就欺负我。”
“你说什么？”
老太太真是被这个儿媳妇给气的不轻。
徐氏的父亲是当朝有名大儒，官拜国子监祭酒，还是皇帝的师父，人称徐太师。
徐太师此人出身贫寒，发妻给他生了一儿一女之后，撒手离去。徐太师是个情种，没有续娶。苦心苦力、费尽心思的将一对儿女养大，儿子也是少年英才，如今三十二岁就做了知州。
老太太自然而然的认为徐太师养出来的女儿也是极好的，于是便没多查徐氏的底细。
也是老太太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娶回家才发现，这媳妇美则美矣，才学也出众，可唯独没有心眼，偶尔出来的想法也是矮子看戏，人云亦云。
如今为了清闲更是把管家权给交出去了，老太太心很累，不愿与她多言。
只问秦婉贞，“婉贞，我来问你，你做没做过这件事？”
秦婉贞在看到秦怜儿的那一刻就知道，秦怜儿肯定将事情给说出去了，这件事是她办的冲动，可她没想到秦怜儿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闷葫芦，居然能不声不响的给自己找来这么大的一个靠山。
得找个借口圆过去，秦婉贞当着老太太的面跪了下去，“老祖宗，是孙女做的不对，一时冲动才将人赶了出去，秦怜儿不是跟您回来了吗？孙女想这就将她带回院子，您看如何？”
秦怜儿仰天又翻了个白眼，秦婉贞还想让她回去？
青柠捏了下秦怜儿的小手，示意让秦怜儿安心，老太太不会将她交出去。
老太太自然是不会吧秦怜儿交出去，那小可怜儿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在秦婉贞的院子里被欺负了，如今得罪了秦婉贞，让她再回去，岂不是等于送她回去死？
老太太没让秦婉贞站起来，也不说让不让秦怜儿回去，只道：“你年纪小，犯错实属正常，可我不能因为你犯了错就不管你。免得将来你嫁了人，别人说我们侯府的家教不好。”
老太太整个人明明很慈善，可秦婉贞却莫名的发抖。
老太太居然拿一个婢女当筏子，免了她的管家权。
可不能不认，本来她这个管家权就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她若是不肯，老太太这把火就可能烧到她母亲身上了。
不！或许老太太本身的火气就是冲着东平侯夫人来的，她只是被殃及的池鱼。
“老祖宗，孙女认罚。”
“那就好。”
老太太眯起眼，这个小孙女才十二岁就有如此心计，到不像是徐氏生出来的。
只不过和她不是一条心，可惜了。
“从今天起，管家就交给老二媳妇。”
老太太交代完，起身，带着人呼啦啦的往外走。
东平侯夫人行了礼马上回屋去了，反正她不喜欢管家，管家的换了一个人，还能少了她的吃穿不成？
可秦婉贞就不一样了，好不容易求来的管家权，就因为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被老太太给小题大做的给办了。
她不敢对老太太发火，更不能明目张胆的把成为老太太人的秦怜儿给拉出来。
只能充满怨毒的盯着秦怜儿，区区一个奴婢，她有成千上百种办法整治她！
秦怜儿一回头，就看到秦婉贞怨毒的眼神，瑟瑟发抖的往青柠姐姐那里缩了缩。
青柠护住秦怜儿，“怜儿别怕。”
“嗯。”
低下头，秦怜儿标志性的梨涡再次出现，心道：“才只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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