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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


  那天晚上,程清嘉在心里确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陪伴裴伴是他迄今为止做过最消磨时间的事情。

  当捧着一杯热奶茶从那家名为“十八岁”的饮品店出来的时候,腕表上显示时针和分针呈九十度角,相互垂直指向西、北两个方向。

  在小区里一个分岔路口,裴伴顿步,咬着吸管同时又皱着眉,问身旁鲜少喝上一口奶茶的男生道:“程清嘉,你家在那边吧?你该右拐了吧……”

  该不会是累了一天,迷糊了吧。

  裴伴心里暗想。

  程清嘉和沈陆楠家住一栋居民楼,一个在五楼,一个在六楼,也因此,裴伴从沈陆楠口中知悉了程清嘉的家庭住址。

  听说平时只有程清嘉奶奶照顾他,他父母常年驻外,一年难得回来几趟,有时连过年都赶不上回家,反倒是程奶奶和程清嘉去国外过年。

  “要去西门那边面包店买点东西。”程清嘉简单解释了一下。

  西门?

  那儿的确有家烘焙坊,精于欧包,是裴伴妈妈很喜欢的一家面包店。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你从这边这条路过去,更近哦。”裴伴好心好意地指路。

  这小区占地面积极大,除了最普遍的居民楼外,还有一所幼儿园和中学,除此之外,小区公园和健身房等基础设施也分不在各个角落,也因此,在小区里,道路发达,你可以选择无数种路径去往目的地。

  当然,由于路标没有安置良好,外来人员若是头一回来,一般都会被七扭八拐的道路弄的晕头转向。

  “最近小区里有变态。”程清嘉似乎没有采纳她的意见,两人依然顺着既定的路线而走。

  “嗯,对呀。”裴伴附和。

  “晚上也很活跃。”男生又说。

  女生歪头,语气间有些诧异,“啊?这样吗?”

  对上她明亮的眸子,却看不出其中有一丝恐惧和害怕。

  依然闪烁着纯粹又近乎于无畏的色彩。

  最近一段时间,在上学途中被变态吓哭的女生可不少。

  程清嘉无声凝眉。

  她……真的不怕么?

  “很有可能,在某个路口就遇上了。”他再度开口,语气淡淡的,这几个字眼化在冬日的夜风里,带了些阴冷。

  “……”

  这回女生没了声音。

  程清嘉不着痕迹地斜眼,用余光悄然观察身侧女生的表情。

  黯淡昏黄的路灯投射而下,似是在她面容上镀了一层薄光。

  柔和又神秘,像是天上的月亮。

  只见,女生微微垂着头,用手摇了摇吸管。

  一点受他话语干扰的迹象都没有。

  裴伴凭着感觉将管口对准了珍珠,很顺利地将其吸了上来,咀嚼两下,韧性十足。

  奶茶的香甜味道还在口腔里盘旋。

  三分甜,甜度正好。

  喝奶茶的时候,心情也会莫名就好了起来,可能就和考前吃一块巧克力一样的道理。

  轻哼着零零碎碎的小调,裴伴眸中余光如同晚风吹在身旁男生身上。

  下一秒,女生一掌拍在程清嘉肩上,“好了,会安全送你回家的。”

  “……”

  “毕竟也是从小和我外公一起打太极的人。”

  听起来,还有些洋洋得意。

  “……”

  “说真的,你很有眼光哦。”女生眨了眨眼。

  原本以为会让她心里发怵,没想到故事的发展和预想中的完全不同。

  谁才是那个护送公主的骑士到底是成了无法考据的事情。

  总之最后,裴伴在面包店里陪着程清嘉转了一圈,并且将他挑选了哪几款面包记在了心里。

  其实那个时候程清嘉没有太多选择。

  晚上九点多的面包店,剩余的面包少得可怜,而且大多还是不受人青睐的那些。

  回去的路上,一开始,谁都没说话,只有晚风刮过的声响。

  微弱的风声中,裴伴紧了紧围巾,又顺手将奶茶扔进了一盘的垃圾桶里,随后,她拍了拍手,看着程清嘉,“程清嘉——”

  “嗯。”

  “英语作文里写以后想成为医生,是真的吗?”

  裴伴觉得他们应该算是朋友,若是朋友的话,互换人生理想,应该是很普遍的事情吧。

  然后,她听到身旁男生语气淡然又坚定。

  “是认真的。”

  “那——”裴伴顿了顿,又继续道,“作文里写的理由也是真的?”

  因为爷爷是个令人敬佩的好医生,听过很多关于行医的故事很受感触,又从小在爷爷身边长大耳濡目染,所以也立志成为一个医生。

  希望能以自己微薄力量拯救更多的人。

  听起来,完全,真实。

  裴伴低着头,竖起耳朵等待一个答案。

  还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却见地上被拉的狭长的人影,那个男生摇了摇头。

  其后,才听见程清嘉坦白,“不是。”

  “啊?”裴伴略有些惊讶。

  字里行间,情真意切,没想到都是假的。

  她写语文作文是“真假混卖”,没想到程清嘉写英语作文也不是真的诚实。

  也许世界上大多数学生都这样。

  大家倾向于选择对自己有益方便的那部分内容,选择能袒露公开的那部分内容,而隐藏一些——

  一些也许真实,但不够“完美”的东西。

  “那——”

  裴伴顿了顿,没有一口气直接将话问完。

  她斟酌着要用怎样的问句才显得不那么唐突。

  程清嘉会觉得这些是隐私吗?

  他会不会很烦她问这么多?

  会不会觉得她很没礼貌?

  脑袋里有无数种担心的猜测,但这些最终也都指向同一点,那就是——程清嘉会对她印象变差,甚至会讨厌她。

  用另一种说法概括的话,也可以这么说:裴伴想要多了解一点程清嘉,那么程清嘉呢?

  他愿意被了解吗?

  会产生抵触情绪吗?

  只是,令裴伴意外的是,程清嘉主动接完了她犹豫着迟迟没有问出口的话——

  “你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裴伴从未觉得程清嘉如此通情达理过。

  于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至于为什么裴伴这么用力地点头,那是因为,她觉得,如果说话的时候没有使用程度词,那么也能用行为来体现“程度词”。

  也就是说——

  是的,她很想知道程清嘉把医生设为人生理想的理由。

  很想很想。

  紧接着,程清嘉就做出了另一个令裴伴讶异得说不出话来的举动。

  几乎是目瞪口呆地,裴伴盯着程清嘉指尖的那枚银色硬币。

  在路灯的照射下,硬币的边缘处似是闪着异样的光彩。

  那枚硬币,是刚刚程清嘉从裤兜里掏出来的,也是几分钟前在面包店结账时的找零。

  这是一枚普通的国内流通的交易货币,上面的菊花图案裴伴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

  所以,她自然不是对这枚硬币感到惊奇,而是因为握着这枚硬币的人方才开口说的那句话。

  他说——

  “如果是数字那一面,我就告诉你。”

  啊……

  幼稚鬼吗?!

  这是程清嘉的风格吗?

  No!No!No!

  难道不是苏敏君才和她玩这种无聊的小游戏吗?

  好吧好吧。

  按照概率来算,1/2,怎么能说概率低呢?

  裴伴撇撇嘴,“好啦好啦。”

  两人均停下了脚步,一边是树,一边是路灯。

  他们几乎是面对着面。

  靠得很近的距离,以那一枚硬币为中心。

  这个小东西重要的像是比它高级得多的圣杯是的。

  伫立在这一方空间里,像是被卡住。

  人呢,一旦被“卡住”,时间好像也会静止不流动了。

  在程清嘉做出要抛硬币的动作之前,裴伴忙伸手阻止,忙不迭道,“等等等等!”

  “在抛硬币前,容我许个愿吧。”

  “虔诚地祈祷的那种——”

  女生的笑容在色彩温暖的路灯下会演化成一卷精彩的水彩画。

  她闭上眼睛,脸上流露出的认真神情,就像是个清教徒。

  下一秒,她睁开眼睛,弯着嘴角,“好啦。抛吧。”

  盯着那个小东西,哪怕一帧都不放过。

  看着它旋转着向上,又旋转着掉落回他手掌心。

  这一刻,裴伴再也看不见。

  他的另一只手,覆在其上,像是牡蛎闭上了外壳,用心珍藏内里的宝贝。

  他清咳了一声,道:“只有我能看。”

  “啊?”裴伴皱眉,不是很甘心,嘴里低声嘟囔着,“那这样,又没有第三方公证人,答案全凭你一张嘴,想作弊就作弊。”

  刚抱怨完,抬眸时,目光猝不及防地在半空中被他截获。

  对上他的眼神,像是看到了最闪耀的星星,于是头顶那整片天空,都成了最浩瀚的背景。

  你怎么可以质疑这一双眼睛。

  “好吧,你快看吧。”裴伴妥协。

  静静地看着他打开双手,窥探其中秘密。

  而她双手背在身后,身子因未知而来回晃动着。

  无声地望着他。

  他将硬币收回口袋,之后,右手很不自然地刮了一下鼻翼。

  然后,程清嘉蓦地偏头,以一种不情不愿但无可奈何地表情面对裴伴。

  “没办法,必须要告诉你了。”

  这也就意味着,抛硬币的结果应该是数字那一面。

  至于为什么用“应该”,那是因为真实到底是什么,硬币到底哪一面朝上,只有程清嘉一个人知道,由他来决择。

  他是做出选择的那个人,她是被动接受的那个人。

  无论什么才是真实的,都没关系。

  只要她相信他说的,以及他口中的真实。

  那就够了。

  “没办法”和“必须”这样的措辞听起来可有够无奈的呢。

  裴伴挑着眉,点了点头。

  “是因为——”

  “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

  此后,一度迎来短暂的死寂。

  裴伴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她对程清嘉的印象。

  看起来瘦而羸弱。

  如果是因为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

  她垂着脑袋,像是一朵被风吹得失去了东南西北方向感的太阳花,不知道该在哪里找到称之为信仰的太阳。

  将下巴深深地埋在围巾里,柔软有温暖。

  下一秒,裴伴有些无措地抓了抓头发,然后,启唇道:“要…要多锻炼嘛!这样体魄更强健嘛。”

  ……像是体育课本里面那种听的耳朵生茧子的无聊鸡汤。

  裴伴下意识地咬唇。

  程清嘉低头,却只能看见女生头顶的可爱发旋。

  她的短发被风吹的有些乱了。

  想让人想抚平,让它恢复乖顺规整。

  他语气无波无澜:“我有每天跑步。”

  ……除了今天。

  “诶?什么时候?”

  学校里,不可能。

  难不成是晨跑?

  “夜跑。”

  “晚上八点。”

  “绕着小区跑两圈。”

  裴伴听了,长长地“哦”了一声。

  眼珠子一转,她脑袋里冒出一个想法。

  “这样的话,可以带我一个吗?”

  “如果有人监督的话…我也许能坚持跑步啊。”

  “毕竟…以后还有体育中考要应付…很麻烦…”

  说到这里,裴伴语气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苦恼的情愫。

  她体育差到爆,头很大。

  “——你开心就好。”

  那人不咸不淡地回了五个字。

  于是,当高中时代,裴伴最爱的作家从道尾秀介变成村上春树,当她一边吃着煎饼果子一边翻着那本《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的时候,她想着,也许她也能洋洋洒洒写一本《当我(和程清嘉)夜跑的时候我在想什么》。

  当然,都是想想而已。

  夜跑嘛,从程清嘉的银色fle开始。

  从他竟然在夜跑时听bbc六分钟英语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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