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谷中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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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天才蒙蒙亮，韩先生和施怜生二人正在洗漱时，范谷主已是锤响了韩先生的住居，在门外大叫着：“姓韩的，快开门，老子给你提酒来了。”一边喊着，一边把木门敲的咚咚响。韩先生并不理会，在牙刷上涂了牙粉，慢条细理地刷起牙来，在舒爽地用热水洗了个脸，这才走去开门。

　　说起来这范谷主也是有毅力，这门一直不开，他就一直敲着，直让施怜生和秦轻眉听得心中烦闷。门开以后，他骂骂咧咧地越过韩先生径直走向正厅，见了厅中摆放的两张床，范谷主眉头一皱，把怀抱着的一坛酒和手中的大布袋放到桌上，动手把床上的被席卷起就往卧室走，韩先生亦是帮忙把另一床上的搬到卧室中，两人把木板床倚靠在左右的墙壁上，范谷主这才松了眉头，环视一周，大声说道：“昨日你确实回来的太晚，睡在厅里也只能凑合，等会儿我去叫些族里的儿郎来，帮你把那杂物间清清，把这两张床放那里面去。”

　　韩先生点头表示同意，从洗漱房的橱柜里拿了碗筷出来，坐到桌旁自顾自地打开酒坛，往自己的碗里倒满酒，闻了闻香味就端起来往嘴里送，范谷主亦是直截了当地坐到对面，斟满酒后端起大碗狂饮不止，施怜生二人本是老实地站立在一旁看着两人干事，连带着小猫也是安静地站在施怜生的肩膀上，韩先生招了招手，他们两也就坐在了桌子上，小猫亦是跳上了桌子。大布袋里装的都是些饭菜，看分量也是够四人吃的，还有一碟蒸鱼，足够小猫撑个上午了，想来范谷主来时已是想好了。

　　范谷主嘴巴大，这酒喝得也快，喝完一碗后，他惬意地哈了一声，身子趋向前就要把酒坛拿来再倒一碗，一只麦黄光洁的手轻轻按住酒坛，却是让范谷主提不起来了，只见韩先生一手提着碗慢悠悠地抿了口，津津有味地啧了一声，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别忘了规矩，你一半我一半，别把我的给吃了。”说完那只手才收了起来。

　　“知道，知道。”范谷主双手怀抱着拿过酒坛，郁闷地说道，“找你喝酒就总是不够畅快，什么你一半我一半，这酒可是我一个人拿来的。”话虽这么说，但这次倒酒他却只把碗满了一半，喝酒也只是一小口一小口的细品了，这般喝着，范谷主闲的能找点话说了，他大声问道：“姓韩的，你昨天说有正事要谈，是什么事啊？”

　　“也不是什么大事。”韩先生的双眼不离碗中烈酒，嘴角轻轻扬起，看样子喝的很是满意，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就是昨日和我们一起进来的那车队里，他们的镖箱里除了好酒好食材，还装了些兵器，嗯，数目还是蛮多的。”

　　“原来是这事，我当是什么呢。”范谷主本是双眼看着韩先生，听到这儿，他也没有点讶色，拿了双筷子往碟中抓了些吃食放进口中，吃过后这才平淡地接着说道，“昨日晚上范仲文已是向我禀报过了，看样子谷里的那些人傻钱多的玩意又想出了什么狗屁主意，却不知道这是把他们往死里带！”

　　“你范家安顿在这谷里已是有两百年多，怎么想也不会被些刚来的乡绅之流给掀了。”韩先生放下手中的碗，一边继续倒酒一边点头赞同道，“这次他们往这瓮里钻，你族里应该是想着把他们一网打尽吧。”

　　“呵呵，正有此意！”范谷主脸上马上露出笑容，把碗中酒一饮而尽后，大笑着说道，“昨日晚上得到消息后，我便和族中长老商量了，这次他们应该是想着等明日的晚宴过后再行反叛之事，既然意图一战以定胜负，那当是要召集所有能用上的人手，这也省得我们去分辨那群富贵人家们的好坏了。”

　　“我看啊，那群所谓官绅的，就没一个好货。”韩先生眼中尽是鄙视，不屑地说道，“那群腌臜玩意，在外面就作恶多端，被救济到了谷中，也没个正形。四五年前，我在谷中时，就曾听闻那些个士绅强逼着平民们出卖土地，更有甚者，直接派家奴把那些个穷苦人家的汉子打得个半残。这种玩意，就不该让他们进这鹿鸣谷来，这事你们真心做差了。”

　　“你当我们想把这群混蛋弄进来吗？”范谷主翻了翻眼皮，无奈地说道，“这鲁国到处闹灾，运气不好，哪管你穷人富人，全把你家给掀翻了，五六年前你若是到外面看看，就知道那迁徙在路上的什么人都有。咱们范家那是有善心，才收留了许多的人，那时候好坏你能看出来？”说到这儿，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说起来这帮家伙也确实可恶，咱鹿鸣谷里的风气本来还算好，他们一来，就带着很多人往钱眼里钻了，除了乡绅，有些个平民也不叫个事，真有些人把田卖给那些乡绅。这真心气死人，这田是他家的吗？我们范家给他田地耕种，他倒好，转手卖给别人，自己拿着钱优哉游哉地晒太阳享福，哼！就这种人我能忍？直接把那什么买家卖家全扔到谷外去，管他们死活！”

　　“哦，对了，我听轻眉说，你这鹿鸣谷已经不再招收流民了，有这事吗？”韩先生指着秦轻眉向范谷主问道，秦轻眉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念到，亦是放下手中的碗筷，目光转向范谷主，眼含疑问。

　　“轻眉？是这女娃的名字？”范谷主向韩先生问道，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范谷主沉吟一段时间后，凝重地说道：“怎么说呢，这谷中的人确实是已经很多了，你看怎么这山上都开辟了田地也当知道一二。”韩先生赞同地点了点头，来的路上，他确实看到了所谓的梯田，从半山腰一直延到了山脚，范谷主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然而虽说人多了，但也算不上是饱和了，但这人多了，事就多了，现在难就难在管理方面，说到底也是那些个吃饱了撑的的家伙惯会给我们找事，再放人进来，族里就觉得会管不过来，所以也就干脆禁止了。”

　　“唉，算了，这事说到底也是你家的事，不谈了，谈着闹心。”韩先生越说越烦，干脆不再说了，把碗中酒喝干后，倒了碗粥，就着些小菜安静地吃了起来。

　　“咱说这些也是有点累了，娘的，这作劳什子谷主真心不如种菜和作木工来得轻松。”范谷主把坛中酒倒尽碗中后，亦是提起了筷子吃起菜来，菜在嘴里嚼，他也一边说，只是口齿有些不清，“对了，你既然回来了，就先去族学里看看吧，这教书还是得找专业的来才好，咱族里那些个有点墨水的光会学不会教，这谷里收留的一些教书先生偏偏又不懂咱家族的家传，族里那帮浑小子到现在还念着你的好呢。”

　　韩先生咀嚼着嘴里的菜，状似犹豫，最后还是悠悠地叹了口气，把菜吞进肚里后，轻声说道：“好吧，吃过早饭后我便去看看吧，若是需要，我也就教教他们吧。”

　　“那肯定需要，你是不知道那群小子是多想念你。”范谷主喝完碗中最后的一滴酒，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正好今天上午你带着他们两去族学里，我就去叫两人来帮你们收拾下房子。”说罢便兴冲冲地往门外跑去。

　　韩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嘲地一笑，“我这都退休三年的人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讲了。”施怜生正在吃饭，听到这儿，抬起头来，目光定定地看向韩先生，坚定地说道：“师父的才学过人，区区讲课之事，怎么可能难得倒师父！”

　　韩先生听了，哑然失笑，轻声说道：“想不到我徒弟比我还有信心。”但他到底是振奋了心情，笑着说道：“也罢，我们就快点吃吧，我也带你们两去看看这范家的族学。”就在这时，小猫也抬起了头，对着韩先生喵叫一声，韩先生眼中笑意更盛，摸了摸霜儿的头，轻声说道：“放心，也把你带上。”

　　施怜生又想起一事，趁着这时候也问了出来，“对了，师父，这范谷主的名字是什么？弟子可是到现在都不知道。”

　　“你想知道？”韩先生笑得更开心了，“其实我是不想让你们知道的，你们叫他范谷主也就可以了，你真想知道？”

　　施怜生有些奇怪，但觉得既然师父如此说了，可能不是什么好事，于是老实回答道：“若是谷主名讳不便提及，那弟子也就不再提了。”

　　“哈哈！不妨事，哈哈！”韩先生大笑着摆手说道，“我告诉你啊，那范木匠名为臻渐，臻至佳境的臻，逐渐的渐，这姓名呢，合起来就是范臻渐。哈哈，范臻渐，哈哈，笑死我了，你知道我以前怎么叫他吗？两个，哈哈，两个，范渐、臻渐，哈哈，真不知道他父母和他什么仇，给他取这么个名字，哈哈！”韩先生笑的前仰后合，椅子在地上不停地晃动着。

　　施怜生见了师父这般忘形模样，不由得满头黑线，但听到范谷主的名字后，他亦是绷不住脸，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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