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故人”相见

　　第16章　　“故人”相见

　　当模具厂将二十万的机壳交给捷运仓库后，柳冬晴的心才叫真正的放下来。

　　交货时，慕正中在场主持，意气风发的样子，他其实也是一个需要得到别人肯定的人。柳冬晴是真心的道谢与感激，如果没有慕正中的支持和重视，这批货，不可能这般顺利。模具厂的管理，一向是比较宽松和散漫的，在这一刻之前，柳冬晴的不安还没有放下，几乎每天要抽空去机房看两遍。模具厂的质检人员，对她也佩服极了，连声保证，绝对不会失误。只要认真了，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工作上的付出与收获，是实打实的，不会欺骗人。这时已近榜晚时分，夕阳无限好，有一些早班的工人，已经下班，工业园区渐渐热闹了起来，随即传来蓝球击地的声音。慕正中和柳冬晴一边看工人开着叉车运货，一边在闲聊。

　　“模具厂很久没有这么鲜活过了。”慕正中不禁有些感慨。

　　“如果慕总像对待这个项目一样地重视每批货，大家会更加用心的。”实墙一堵，工作虽然没有失误，可人心却隔阂了。工人也需要上头鼓励的，就好像如果没有顾彦这么信任她，亦或是到后面的支持她，她又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和勇气去面对一个错综复杂的项目。

　　慕正中微微翘起嘴，点了点头，看着忙碌的工人，他眼里有了一些些暖色。他的模具厂确实得天独厚，不用担心明天会如何、市场的需求和风险，但这不证明他不是一个想好好努力的老板，只不过，他常和慕朝阳混在一起，有些迷失罢了。慕朝夕这么努力，作为长子，是有一份责任在肩上。慕朝阳则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何况他接手捷运时，一切已经成熟固化，本来乐高就有这么多年的好基础在，他又争不过慕朝夕，自然便这样慢慢地游手好闲，将兴趣转移到了其他方面。

　　而慕正中则是童心未泯，三兄弟中，属他最单纯。模具厂的人际关系最为简单，职员间气氛也轻松，又不用担心被算计与吃亏，便慢慢形成现在这样。也许，人总是要经历一些挫折才会成长，而乔元冬的存在，或许就是一个坎。

　　“这个项目做得再好，你顶多在老顾的手下做个副总，或是加点儿薪水，这就是你的目标？”慕正中突然对这个问题十分感兴趣。这个女人心无旁骛、一心向上的样子，还真是让他看不懂。

　　柳冬晴不禁失笑。于他，确实很难理解，这对他而言，做到再好，一个女人也无非就是那样，又不是和他大嫂程家吟一样有个公司要打理。

　　“既然在工作中，这个目标还不够吗？”

　　慕正中挽起手抱在胸前，微一想，颇为有意思地点了点头，转了话题，打趣道：“难怪毛敏跟我说，柳秘书这个人，除了配合她把事情做好，其他方面想要钻出些空隙来，是绝不可能的。你让他非常头疼啊。”

　　柳冬晴无奈地摊摊手，“工作上，就是这个样子。如果他知道我被客户如何剥削和逼迫，无路可退，他一定会谅解我的。”

　　柳冬晴没有说谎，但她又不愿意向别人诉说自己在客户那里受的罪，有时连顾彦都不告诉。她在叶开和毛敏的抱怨下，一路走来，也是烦不甚烦，客户的不悦也曾让她掉眼泪，甚好，项目越进行下去，她便越坚强。

　　慕正中眉眼带笑地拍拍她的肩膀，“总之，事情圆满完成。”

　　“慕总，你这边的工作告一段路，我还必须继续下面的事情，一直要等客户顺利地将钱打入乐高的账号，我才能算松下口气。以后我的工作，你真的要多多扶持才好，否则，在乐高，我真要未老先衰了。”

　　“你倒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对了，这次的省级经理大会筹备得怎样了？”这回慕正中倒是真的关心。维扬公司成立以来是否算是稳定和成功，各省区经理的认同是很关键的一部分，整个乐高都在拭目以待，这是一个考验。

　　柳冬晴吁了口气，“应该问题不大，我有操办过这类会议的经验。”

　　慕正中惊讶地哦了一声，“我对你以前的经历十分感兴趣。”

　　柳冬见最后一箱货入仓，将文件夹合上，两千箱，不多不少，她该回去和顾彦确定大会的议程了。

　　“领导只关心最后事情的结果会比较轻松一点儿，还好你不是我的上司。”她捂嘴轻笑，微微恭了恭身，准备走人。

　　“那私下有机会我再问你。”慕正中一笑，朝她摆摆手，算是结束了这场谈话。

　　刚一进办公室，屁股还没有坐热，顾彦就率先走了出来，递给她一张纸条，“刚才一直有人打你手机，我没有接，后来又拨来固定电话，说是你的朋友，这会儿正在厂外等你。应该是急事，你出去看一下吧。”

　　柳冬晴接过纸条一看，脸色便煞白，手微微颤抖。她忙低下头，不想顾彦看出异样，只随口嗯了一声。

　　顾彦进去后，她开始收拾桌面的东西，神色有些恍惚。里面又传来一句，“他第一个电话打了大概有四十几分钟了，你确定不先回个电话去吗？”

　　她忙哦了一声，“我这就出去。”

　　“如果是急事，今晚的加班延到明天吧。”顾彦体贴道。

　　“你这半个小时内不下班吧。”柳冬晴探进头去，想了想道。

　　顾彦看看表，“不要太晚，今晚集团有应酬。”

　　柳冬晴点点头，出了办公室，镇定地走了几步，在楼道口无人处便按着胸有些喘不过气。他怎么会来？他怎么会来？她在心里不停地问着这个问题。

　　“柳秘书，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市场部两个文员正上楼来，忙扶住她，关切地问。

　　她摇摇头，起身挤出一个笑容，打了招呼，于是两个文员打打闹闹地走开了。

　　“呀，你说厂门口那个男人，像不像高曝光，好帅好高大啊！”

　　“你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总觉得有点儿面熟。这种上了点儿年纪的男人，真是有魅力。”另一个人回道。

　　柳冬晴好像突然开了窍似的，拨腿就往厂门口跑。这时厂门口人来人往，提着水果站在路边吃的，聊的，热闹非凡。她还在想，怎么今天没有看到慕怀冬？再跑出来，她便见到李煜神色淡然，一边点头，一边兴趣盎然地笑，而背对着她的慕怀冬则手舞足蹈，说得正兴起。她头痛地想，一个慕怀冬又怎么会是李煜的对手？她已经不用怀疑，所有慕怀冬知道有关她的一切，李煜已经了然在心了。

　　李煜已经看到了她，却未动分毫，只是再听慕怀冬的报料，已经心不在焉了。柳冬晴走近，拍拍慕怀冬，口气里透着一股无奈，“怀冬，你回去吧。”

　　“柳秘书，你来了？这位李总等你好一会儿了。他是你的老朋友，是吧。”

　　柳冬晴便看着他笑，“现在问这个还有意义吗？”

　　慕怀冬便挠挠头，百思不解地嘀咕着走了。

　　“李总，好久不见。”她伸出手，语气里未掩饰那份疏远。

　　李煜含笑地点点头，也不推辞，但不是十字微微交错般的握，而是他的大手几乎全然包裹她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又挺得笔直的玉手。

　　柳冬晴客气地笑笑，微一用力率先抽了回来，“李总，您这么忙，怎么会有空来这里？”

　　李煜答非所问，也许是站得久了，便斜靠着那辆宝马，“我以为你已经不在徽源了。”柳冬晴记得他说过，开奔驰的是司机，开宝马的才是识货之人，因为开宝马舒服。

　　“徽源很大。”她笑，挽起手，越过他看向对面隔着一条马路的生意摊，便觉得李煜来找她，并与她站在乐高厂门外聊天，真的是件非常诡异的事情。

　　“冬晴，你变了很多。你的工作能力我一向不怀疑，你在这里很吃得开，如鱼得水，我为你高兴。”

　　柳冬晴不喜欢他用这样的眼光看她，于是想快点儿结束这场谈话，“李总这么关心我，我真的非常高兴。相信我现在的一切，你已经全然知道了，祝你的工作也步步高升。今天因为要加班，恐怕不能请你吃一顿饭，你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

　　李煜的笑意更大，“我们之间，你还用得着说这种话吗？何况，你是我带出来的人。”

　　柳冬晴于是抿紧唇不再开口，目光却有些呆滞愣然，直直地看向一个方向，声音如同入了冰窖，“李总，都过去了。我现在生活很好，请你像以前一样，支持我，给我勇气。”

　　“小丫头到底还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嗯？”李煜走近，一手放到她的肩上，微使了点儿力地按住，感觉手下那身躯微微地颤抖。

　　柳冬晴试图不受人注目地挣扎，却未成功，于是二人之间有短暂的沉默。

　　这时厂门口鱼贯驶出四五辆车，柳冬晴直觉想躲，要背过身去，李煜却是看好戏似的不让她动。她心里祈祷，快点儿过去，快点儿过去。

　　驶在第二的车子却突然停住，车窗摇下，是喜笑颜开的魏落眉，“冬晴！我刚刚还在找你呢。今晚有事吗，要不一起去吃饭？”

　　柳冬晴挤出一笑，尽量自然，还举手摇了摇，“不用了，我晚上要加班。”

　　“这是你朋友吗？”后面的车已经在按喇叭，魏落眉却全然不顾，看向李煜，兴趣勃勃的样子。

　　柳冬晴看看李煜，忙对魏落眉道：“你快走吧，后面的人要等急了，回来我们再说。”

　　第四辆车窗全黑的奔驰是慕朝夕，他的车速缓缓启动，代替了对面魏落眉的车位。李煜明显感觉她的身体窒然僵硬，紧张惶恐不可方物。

　　“李煜，放开我！”她低声微斥。

　　“就是他，是吗？”李煜低头朝她笑了笑，改为搂住她的腰，呈亲昵状。慕朝阳、慕正中的车子车窗都摇下来了，这场好戏，他们怎么会错过。

　　慕朝夕只微微看了他们一眼，踩车疾驰离去，并未给其他人看戏的机会，随后所有的车子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柳冬晴心中突感欣慰，脚步不稳地冲了两步，撑住车盖，不断地吸气，“你到底想做什么？都结束了，不是吗？”以她老朋友的身份，她所有的隐私都被抖落得一干二净，连绯闻慕怀冬都没有遗漏。柳冬晴不怪慕怀冬，一个掌管东海药厂全国各省的省级经理，医药代表的营销总监李煜，有什么是他问不出来的。

　　“啧啧，冬晴，你真是让我伤心，才一年时间，你就将我们的过去抛在脑后。”

　　乔元冬和李映珍正手挽手地一边说笑一边过马路，柳冬晴深吸了口气，“今天我好累，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做，真的，我会给你打电话。”

　　“好，今天我放过你。我相信你也不想我来这里找你。”李煜拍拍她的肩膀，有恃无恐，然后打开车门上车，在乔元冬她们过来之前，迅速地开车离开了乐高。

　　她回办公室后，哪里还有心情加班，拆了包饼干，便对着电脑屏幕发呆。顾彦来了电话，“被太子爷匆匆地喊走了，现在在西湖酒店聚餐。你怎么样，有留你朋友吃饭吗？”

　　“顾总，谢谢你的关心。”她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顾彦故作轻松的语气，反倒使她一直紧张的心松懈下来。顾彦是个体贴的好上司。

　　“不管什么情况，周年庆后再说，别影响心情。”顾彦说完这句话，便听到有敲门声，随即一阵窸窸窣窣，电话被另一人接过，“我很好奇，柳冬晴。你以前说的话，还有你一直的坚持到底是什么？”

　　“请你仁慈一点儿吧，慕朝夕。”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但声音未变。在自己控制不住哽咽之前，她轻轻地合上电话。

　　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她懂，可为什么李煜还不放过她？五年时间，还不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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