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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最后一夜


  第42章  最后一夜

  唐佳敏终于回湖南整顿内务去了,顾彦结束了两个女人的夹击,总算有时间找柳冬晴好好谈一谈年初维扬公司的运营情况。柳冬晴夸张地松了口气,“你可找我了,这段时间,等得我是心急如焚。”

  顾彦愧疚地一笑,“好几次中间想约你,看你认真的模样,想想还是算了,总得处理好手头的事,才能好好谈。”

  下了班,两人直接开车去了市里。天气严寒,但二人还是不约而同选了个幽静的地方喝咖啡,并没有去热闹非凡、生意独好的火锅店。

  许多时候,吃的本身真的不重要,所谓的吃,已经是应酬,也不过是找个机会能坐在一起,说点吃以外的别的事。她不由得感慨,当年虽然生活艰辛,但快乐却不比现在少,现在职位升了,物质条件也好了,却不能让自己再回到以前的心境了。人生,总是有得有失,当年和李煜一起,大吃大喝,内心里还曾同情与可怜他不能吃到美食,现在想来,却使人发笑。

  幽静的环境,如流水般的钢琴曲,时而缓慢,时而飞扬,由远及近,惹人遐思。顾彦点了黑咖啡,柳冬晴则点了一壶玫瑰花茶,由小火慢慢地烧着,玫瑰香扑鼻,反倒有些不忍喝了。

  桌台靠窗边,寒风从玻璃边滑过,有呜咽声。街上人流匆匆,奔赴各自的目的地,脚步翻滚,没有迟疑。

  谈公事前,避免不了仍要询问顾彦的私生活。

  “非要到这一地步?”

  顾彦抿了口咖啡,皱紧眉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仔细权衡,还是觉得不想继续这枯躁的婚姻,马克思不也说了,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

  柳冬晴便扑哧一声笑,“那马克思也说了,婚姻其实就是责任与义务,爱情的比重十分少呢。”

  顾彦哑然,无声地回笑,挑眉摊手,“看!连最伟大的哲学家也对婚姻、爱情束手无策。”

  所以要追究这个话题,委实没有意义。柳冬晴饮下花茶,清清喉咙才道:“看来说你要独立门户,也不是空穴来风了。”

  “嗯,有这个想法,各方面考查了一下,不是没有可能。”

  柳冬晴始终觉得唐佳敏不简单,却又说不出具体的所以然来。

  她也坦然,“不管怎么样,我也不会离开乐高。”

  顾彦点头,“我知道。这事未定,年后再看看吧,等我稳定了,你再出来不迟。”

  柳冬晴摇头,“不是这个问题。在维扬久了,其实也有感情,尤其想着当时的维扬,各方都不看好,现在发展成这样,有着多少心血在里面,何况手里的项目,都只是开了个头,半途放弃,心有不甘。”

  顾彦却道:“一直是担子一头热,做不好事情的。”

  “过了年,今年我们的努力都可以看到成效,顾总你舍得吗?”柳冬晴感叹的也是这一点,偏到了收获的时候人心不和。虽然顾彦看中的是这个过程,但慕朝阳不懂这个道理,只要这个结果。如今账面赤字,他的心又不在公司里,说出来的话,自然不让顾彦满意,但柳冬晴相信,明年会是好的开端。她一直在等这一天,要用数字和结果使慕朝阳信服。

  “做得再好,也是与人打工,胜了又如何?”顾彦早被唐佳敏洗了脑,干干净净,既然想到自立门户,自然也不在乎慕朝阳的认同。

  柳冬晴便不再说什么,二人说了些另外的话,谈了一会儿,肚子饿了,便又叫了商务套餐边吃边聊。

  “太子爷跟你说了英国办事处需要人的事了吧?”顾彦突然道。

  她点头,“有听说,但集团没有正式的消息出来,而且乐高这么大,只需两个人去,我未必有机会。”其实她内心里并不愿意出国,说不清楚为什么。

  顾彦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材料递给她,“你不用担心这一点,每个公司都有一次举荐的权力,维扬我推了你,你有一半的机会。”

  柳冬晴草草翻了翻这份言词恳切的推荐信,笑道:“顾总,你是怕你走了后,我的日子不好过?”

  顾彦却十分担忧,“市场部里,和慕朝阳关系好的没几个,而且你上次得罪的廖碧怀有很大可能会上位。你确定你能和他合作愉快?”

  柳冬晴脸一沉,“不会这么凑巧吧。”

  顾彦拍拍她的手,“马上放假了,把这事放在心上,回去把护照给办了。以我和老爷子的关系,一定帮你争取到这个名额。再来,你在公司确实不保险,太子爷和太子妃的关系越来越恶化,几乎已经变相分居,难免不把责任推到你头上。你和他的关系这样不冷不热,对你也不利。这对你来说,确实是一个好的机会,出去看看,长长见识,有什么不好,就算只待了一年半载,回来,起步又不一样。”

  柳冬晴点头称是。出国,这确实是她现在和慕朝夕及姚平之关系僵局的一个好的处理方式,一个她想逃,一个想避,既然如此,还不如一走了之。可她心里始终还是放不下李煜,看来总要抽个时间和他见一下面,才能放心。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如没意外,你出国是十拿九稳的事了。”顾彦信心十足。

  “谢谢,顾总。”她松下肩膀,已是同意顾彦的建议。

  顾彦赞赏地点头,“知道你会同意。人,总还得为自己想,该是你的,总会是你的。”

  柳冬晴自嘲地一笑,“你们都比我看得清。”

  “以你的聪明,哪儿会看不清现实,只是心里不愿意这样承认罢了。”

  是呵,她是有点儿不舍,不舍李煜,也有点儿不舍慕朝夕。

  话已经摊开来说,又有后退的路,做起事来,也轻松了许多。不知不觉,已经挨到了年关,因为越南的货出了点儿问题,柳冬晴一直撑到了年二十八。家人来电话,抱怨说腊八粥也没一起喝上。

  乐高的工人和职员大部分已经陆续地回家了,只剩一些高层干部和一些需要在流水线加班赶货的小部分工人在,入夜便十分清冷。在厂里散散步,如入无人之境,尤其是上宿舍楼,只听到自己在楼道里的脚步声,十分可怕。太寂静了,与外头热闹、喜庆浓浓的年味,格格不入。

  今天,甚至连顾彦也举家回老家过年了。柳冬晴加完班回来,便也动手开始收拾行装。到了这一天,肯定是需要自己开车回去的,精力体力方面,还不知道是否跟得上。还未到家,她却已经开始烦心如何应付家人的催促结婚之词。回家,总是悲喜交加的事。

  花了一天的时间采购路上的食品,外加全家的礼物,又置备了厚厚的冬装,老家不比徽源,冰寒地冻。将车子加满油回来,她几乎快要累倒,可这一晚宿舍竟然来了个不速之客——安若素!

  最后在乐高的一晚,也不让她省心。想归这样想,柳冬晴还是热情地招待。拿来的准备在路上御寒的烈酒,转眼便让安若素喝了半瓶,好像压抑了数十年,终于找到机会发泄。慕家的门不好进,要归归矩矩、安安分分,老太太执家严厉是在乐高出了名的,难怪她要来找柳冬晴出这一口闷气。

  “家里冷清得要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朝阳去了个把月,连个回音也没有,公司里的事也不管。我说到底还是外人,老爷子老太太始终还是护着他,明知道他是跟那个狐狸精去澳门玩了,也装作不知道,还劝我大量、放宽心。你说我怎么放宽心,做了人家的妻子就要这么顾全大局?我有手有脚,又不差钱缺眼线,难道以为我就当真找不到他的人?!”

  柳冬晴只看着她,并不回话。她又能说什么呢?

  安若素仰头又灌了一口酒,红了眼继续道:“我看来看去,就我这日子过得最不如人意!大嫂一年难得回来几次,在外面怎么玩、怎么闹,老爷子老太太也不说她的不好,活该我天天候在慕家,看多了还让人嫌眼烦,想哭想闹还找不到地儿。老三再不济也有个去处,在家受了委屈,还有那个前台给他安慰。做人做到我这份上,还有什么意思?”

  柳冬晴叹了口气,给她递过去纸巾,见不够,干脆将一盒全推到她跟前。

  “就说你好了,冬晴。乐高谁不知道你和大哥关系好,但是在明处,谁敢说?要说也只敢在背后里偷偷说几句,指不定心里还是羡慕你呢!你不照样过得好好的?现在乐高谁敢不卖你面子?话不捅开,你做你的事,连老爷子也不会找你说半句。我看来看去,他们三兄弟外面的女人,数你最聪明,工作爱情两不误,谁说非要嫁到慕家就算功成身就了?我也不怕和你说句老实话,这时我反倒希望此时在澳门的是我,真想让人将我和那狐狸精换一个身份,看今天,到底是谁哭?!!!”

  安若素已经不知不觉地喝光了一瓶酒,说到气愤处,竟朝着墙面,酒瓶一摔,溅起四面的碎片,有些还打到她们身上。柳冬晴脸上也被小划了一下,被阳台外钻进来的冷风一吹,刺骨地痛,安若素更是,坐在床中央,离床最近,耳后已流出血迹出来。

  安若素是醉了,醉到不知痛,反正总有人善后。她就这么仰头倒在床中央,闭上眼晕晕乎乎地半睡过去,嘴里还不停地唠叨。

  柳冬晴心中不是不悲叹,那慕家,现在看来好像是张着幽深大口的神秘怪兽,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正如安若素所说,谁说嫁进去就是功成身就,可是,在外头的女人,还不是个个想进去?魏落眉如此,乔元冬更是如此,里里外外,都是挣扎。

  帮安若素处理好伤口,柳冬晴还是给慕家挂了个电话,正是老太太接的。

  “怕你们担心,所以打电话说一下,若素在我这里,喝了点酒,这下睡了,看来得明天再回去了。”她斟酌道。

  老太太一口回绝,“这像什么话?大过年的,还夜不归宿,跑到职员那里去闹!总共不过这几分钟的路,你让她回来!”

  “喂……”

  电话那头已经挂了。

  柳冬晴无奈,将安若素扶起来背到自己背上,喃喃自语:“真不知道说你幸还是不幸,偏有这么多女人还羡慕你。”

  还好安若素不重,就是下楼道时,得需步步小心。下了楼,柳冬晴紧张得出了一身的汗,寒风一吹,便打了个冷颤。几分钟的路,她硬是背着安若素走了十几分钟。慕家仍然灯火通明,近十二点了,可能家中是来了人,按了门铃,出来的正是老太太。她冷冷地扫了柳冬晴一眼,伸手就拍安若素睡熟的脸。

  柳冬晴不忍,启口道:“这下是醒不过来了,还是让我先将她放好吧。”

  “背到客厅的沙发上去!”老太太手一指,跟在背后又开始不满,“喝酒伤身,你也不劝几句?”

  对这种冤枉之词,她在顾彦妻子那里没少受,早就习惯与麻木了,这会儿便冷静又小心翼翼地将安若素放好在沙发上,还帮她盖了薄毯。

  忙出一身汗,老太太倒还是客气地让人给她倒了杯水。她连忙摇手退后,“不用了,举手之劳,太晚了,我要走了。”

  “阿妈,什么事这么吵?”二楼下来的是程家吟。她在二楼就已经听到是柳冬晴的声音,借着吵就下来了。柳冬晴朝她身后一望,并没有慕朝夕,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老太太对这大媳妇确实是疼爱的,好言解释了一番,“没事了,人给送回来了。”

  柳冬晴与程家吟打过招呼,便告辞出来。

  “阿妈,我送送人。”程家吟跟着出来。一路送出了门,她还跟在身后。

  柳冬晴终于转身停下步,“程小姐,够了。天气冷,您还是回去吧。”

  程家吟似笑非笑,脸上仍然还是挂着那份疏远,“柳小姐,咱们见面也是不容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程小姐。”柳冬晴仍然不卑不亢。

  程家吟自信地笑,“心里明白就行了,柳小姐。不多久你就知道,你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慕家的门,不是可以随便、轻松地进来的,有些人有些事,一看就知道格格不入。我和你也见过几次,对你的印象其实一直很好,我喜欢聪明的人。”

  “谢谢程小姐特地来告诉我,我并不重要。”她恭恭身,启步要走。

  “你是聪明人,就该知道有些事不要浪费时间,没有谁会为你的时间负责和埋单。”

  柳冬晴没有回话,待拐了个弯,后面的人再看不见她,便开始启步跑起来。她冲上楼,几个来回地拿下行装,放后备箱装好,就起程离开了乐高。她发觉,这个地方,她一分一秒也不愿意待下去。

  是,其实程家吟说得没有错,她再如何坚持,流逝的时间,只有她自己代为埋单,再无旁人。

  许多人就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才无奈地亲手斩断情缘,如魏落眉。这一刻,柳冬晴十分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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