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身份
第50章 身份
得了绝症，虽然睡眠会居多，但真的静下来时，其实眼睛是睁着的。
柳冬晴在新华医院逗留了许久，直到过了十二点，才上住院楼。李煜好静，他妻子住在隔壁的病房。凌晨过后的住院楼很安静，柳冬晴尽管走得十分小心，仍然觉得自己的脚步声像轰隆隆地响在心中一般。她微踮起脚尖从门上的小窗户看进去，床上空空无人，但被褥凌乱，只有一盏小灯在床头昏黄地亮着，再侧眼一看，在深城灯火的帮衬下，窗边正站着一个人，那身形，确实是李煜，这么看过去，有些孤独，有些苍凉，又有些飘渺，好像幻境。她一时之间害怕得不敢眨眼，好像他随时会在她面前消失，就如同她乍一看空空的床位那种失落和恐慌。有些人，你可以一辈子不见，但你希望，他能与你活在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时空，共呼吸同一片天的空气，这种看似虚无的抓不着的联系，也是一种精神上的满足，而天人永隔，那又是一番心境，至少，后者是悲痛的，是绝望的。
她的手轻轻地按在门把手上，却压不下去。她害怕，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面目见李煜。
静，夜好静，呼吸越来越沉重和压抑。
“谁在外面？”李煜的声音没有惊讶，很寻常的问法。
柳冬晴深吸了口气，推门进去。两人隔着微光相望，一时之间，这一看，更静了。
“你怎么来了？”李煜掐灭烟头，转身就落坐在窗下的沙发上，语气甚至有些冷，有些陌生，有些疏离。
她走了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仰头看了他许久，未说话，只轻轻地匍匐在李煜的膝上，像个十足疲倦的孩子，十分脆弱。
直到李煜感觉轻薄的布料里传来润意，热热的，瞬时湿了一大块，可怀中的人儿，还是没有声音，一点儿也无。
他终于将手放在她的头上，轻轻一按。
这一刻，柳冬晴才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脆弱，疲累，放松、委屈等诸多感情涌上来。这个男人，手把手地带她走了五年，她以为自己可以独立，可以脱离，但很累。在他面前，她还是不堪一击。她一向不愿意在别人面前示弱，但对李煜，她无法掩饰，她需要他，她甚至怀念以前的自己，放肆地爱，不顾一切，只要他的关注和欣赏，什么都可以不在乎。虽然她也知道，那并不理智，可是自从她离开李煜一直到现在，她觉得自己过得好累，好累。这时的她便像一只疲倦的归家小鸟，收了翅膀，收了坚强，收了固执，带点自欺欺人而又决绝的意味，暂时地，寻求这一刻的温暖。
“发生了什么事？”
柳冬晴抬起头，泪水已干，微微眯眼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只是很想你，想来看看你。”
“不止如此吧。”李煜眼里带着洞悉一切的笑意，以往的精明与聪明，并未因病魔而退化。
“你老是这样。”
李煜的笑意更大，拍拍大腿，示意她坐到他身上来。
“抱你没有问题。”他打破她的疑虑。
“还是会有罪恶感。”
李煜环住她的腰，声音近在耳畔，“那是因为你长大了。”
柳冬晴嘴里有许多话想告诉李煜，但还是隐忍在喉，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吁，什么也未说，只安静地靠在他怀里。
“人的一生，不会一直顺利。”
她用轻吻堵住李煜后面的话，尔后才道：“别为我烦，这些微不足道。”是呵，比起生死，她的这些烦恼又能算什么？
“那早点儿回去，她随时会过来。”
“你非要说这些让我伤心的话。”他是一刻也不让她忘记她的位置啊。
“你要幸福，冬晴，一定。”李煜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不让她逃开。
“你才知道你欠我很多。”柳冬晴的声音一下子哑住。
“对你，我很愧疚，真的。我不是一个好男人，辜负了两个好女人。”
“那让我时常来看你。”
李煜的眼光仍在她脸上，却又似乎不在，显然在冥想这个可能。
“她到现在，还……”
李煜的话很干脆，“她是我妻子。”
柳冬晴刹时沉默，身体骤然降温。
李煜紧了紧她的腰，声音稳重而利落，“你早该面对现实，情人就是情人。我怎么待你，都改变不了你的身份。”
她跳下膝，抬腕看看表，“明天这时我再来，你早点儿睡。”
“始终还是见不得光，你非得逼我把丑话说出来？”
柳冬晴扭头看他，眼里不是没有怨恨，但还是道：“我会来，不管你怎么说。”
她轻掩上门，下楼来终还是没有忍住，在一楼的长椅上，蹲下身哭得昏天暗地。
李煜啊李煜，何时我才能学得到你半分的冷静和理智？她心中悲哀地想。
犹是这刻，仍不忘教她如何面对后面的人生，让她如何不感动，她真希望她不要看得这么明白。
是呵，就算他不说这番话，她也不会任自己再陷入一次这样的深渊而不可自拔，人生这样的傻事，做一次足够，她怎么可能会好了伤痕忘了疼。
可话虽然这样说，她到底还是迷失了，失去了往日的水准和镇定，慕朝阳如是说，李煜也如此地担忧。
她现在这样的情况，怎么能安心地工作。
到育儒苑时魏落眉也正好刚到家，正在卸妆，身上还穿着窄小的黑色V领紧身裙，灯光一照，发着亮光。
“就知道你去是自讨苦吃，何必呢，反正他也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
柳冬晴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手上的动作，“嗯，瘦了好多，但嘴巴还是不饶人。”
“还去吗？”
“去。我洗洗睡了，明早还要回去上班呢。”
“不如请几天假，看你的状态也做不了什么事。”
“这几天不行，工作刚交接，还得盯着看几天，等柯威的人走了我再看看。”
魏落眉唉声叹气，“真不知道你到底要干吗，非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柳冬晴心酸难奈，满眼愁绪地看了她一眼。魏落眉啊魏落眉，我若真像你这样过，更是没有方向与未来了，我虽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有一点儿我明白，我不能退后或是放松，我怕对不起自己。
白天的工作还得尽心，史梅说得对，拿了老板的薪水，就得为他解忧。于是，她带着龚娇到各分公司交涉，尤其是捷运与模具厂的流水线与仓库，需要整改的地方太多，指挥得辛苦，还惹得生产经理抱怨，员工嫌烦不配合，不是辛苦二字可说。
“柯威的人在徽源待几天？”两人出了生产部，柳冬晴问。
“就一天，住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的飞机。”
“酒店和飞机票订好了吗？”
“都订好了，这些不是问题，马新梅就可以做，而且集团那边也有帮手，主要是明天中午和晚上的应酬，我怕应付不来。”龚娇还是有些心虚。
“集团那边不是有人参加吗？”
“小灵通项目谁也没有你熟啊。”
柳冬晴吁了口气，“你定好一行人明天的行程安排表，下班前交给我，尽量争取慕总出席。”
“老爷子也会去呢。”
“那更好。”
第二天的考察，柳冬晴和龚娇左右陪同。龚娇毕竟嫩了许多，多数还是柳冬晴在撑场面。乐高说大不大，但一整天这样逛下来，腿还是发软，而且还要集中精神应对柯威考察人员不时的疑惑甚至是质疑，万一答得不好，解释得不对，就有可能影响到最终的名单确定。柳冬晴猜得没有错，因为有越南的项目为基础，柯威对乐高的印象十分好。合作，首先讲究的，自然是娴熟与稳妥，再加上柳冬晴对项目流程及其中一些合作细节介绍得具体详细，一听既是十分有经验。她一直从成本控制讲到出货，都头头是道，在一旁的龚娇也听得是连连点头，一看其他人的反应，也知道这事大概定下了八九分。
“项目若是交给柳部长负责，我肯定是非常放心的。”晚上的饭桌上，柯威的权威人士微薰中这样说道，让在场人的心都落了地。
柳冬晴即刻站起身，向说话者敬酒，一口饮下，又朝龚娇使眼色，想让龚娇趁着这个机会和柯威的人先打个熟面，“谢谢，合作愉快。”
慕朝阳这时自然连夸带捧地说了柳冬晴不少的好话，一席饭，一班人配合默契。吃罢饭，后续的娱乐活动，自然由慕朝阳带领，反正他是个中好手，怎么也不会失礼。柳冬晴交代龚娇做好后勤工作后，便与柯威的人握手话别，“希望能尽快得到好消息，今晚要玩得开心。”
离开时，接到慕朝阳赞赏的目光，她也总算吁了口气，但心下，已经是力不从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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