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龙》

　　祭坛之上，蓝火在舞蹈。

　　流动的火焰像是电磁脉冲一般以祭坛最中央的台座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逸散的火焰像是蒲公英的海洋一般向空洞的穹顶之上飞舞。大地在轰鸣。空间在震荡。笼罩在蓝色辉光之中的地下圣殿正在发出临终前的哀嚎。

　　一位少女正伫立在这片旺盛燃烧的火海之中，在她的右手之中，是一把正高高举起的细长剑刃。

　　那把仿佛将一切光芒吞噬殆尽的漆黑长剑，正是传说中最强的武器——『双神具』之一的『Black·Rock·Conviction』！

　　『神炼武装《黑岩·断罪》认主开始…进行灵魂绑定…成功！』

　　『主人：初音未来。』

　　在初音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不带一丝感情的中性声音。

　　与之前一直在引导着她的，颇具威严感的男性嗓音大不相同。这个直接在她的意识中响起的声音，和只具备逻辑思考能力的人工智能极为相似。但是奇妙的是却能从中感受到一种不同意义上的威严。

　　大概，就宛如高高在上的神言一般吧。

　　（好烫！）

　　初音因为从手掌中央蔓延开来的灼热感而痛苦地蹙起了眉。握在右手中的剑柄突然滚烫得宛如烙铁一般。

　　但是她并没有松开五指，而是强忍住了这份难耐的痛楚。心脏已经被复仇的业火所引燃的她，决不允许自己在这里退缩。

　　一股灼烫的洪流从剑柄与掌心的接触面流淌进了手臂之中，那股热流在体内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但是却神奇的没有引起一丁点不适反应。

　　初音抑制住了心中浮起的恐慌，以自我催眠般的意志力咬紧牙关一动不动。

　　随着那股四处乱窜的热流对于肉体的改造，异变开始以肉眼可见的形式反馈出来。首先是手掌，在右手手背上随着暗色微光的升起浮现出了一圈漆黑荆棘般的花纹，一枚五芒星的图案印刻在圆环状花纹的正中央。随后是手臂，数条藤蔓般的花纹宛若要将纤细的手臂捆缚住一般交叉着蔓延下来，一直延伸到肩膀的部位，看上去就如同妖异的纹身一般。

　　肌肤的颜色也随之发生改变，由健康的奶白色肌肤变化为灰暗的苍白色肌肤。过于单调的色彩让人产生无机质的感觉。

　　接着是头发，原本晶亮的葱绿发色宛若倒上了漆黑的墨汁一般，被浸染成了深邃的墨绿色。想要让人抚摸的柔滑发质也被仿佛涂了大量啫喱水定型的坚硬发质所取代。

　　最后是眼睛，适用于绝大多数人类的眼睛构造也发生了异变。瞳孔的颜色变为了不可能存在的白色，碧绿的虹膜变为了白绿相间的涟漪状的花纹。

　　那诡异的眼珠模样，就和刻在祭坛之上的魔法阵极为相似。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美感。仅仅与其对望，便会产生被吸引般的错觉。

　　如果是与初音相熟的人见到了她如今的这副模样，肯定会大为吃惊吧。甚至可能会根本认不出她也说不定。毕竟现在缠绕着她周身的气息和她的外观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那个笑颜如天使般纯真可爱的少女，已经变成了被复仇的杀意所驱使的魔物。

　　『《绝唱D》系统开始加载…与主人灵魂联动…加载成功。』

　　『开始吸收该次元宇宙资料，自动更新版本，并形成核心升级体系，初始化控制面板。剩余时间：30s、29s、28s…』

　　浑身缭绕着漆黑的狂气，在摇曳的绀蓝火海之中，初音缓缓垂下了手中的剑刃，抬首仰望着飞舞的光之海洋所向往的，黑暗的天井之上那片自由的天空。

　　这里和地面大概有数百米的高低落差，四周矗立的苍灰色的石质墙壁看上去极为光滑，明显没有可以攀爬的地方。但是不知为何初音的心中涌起了某种确信般的感觉——自己可以做到。不借助任何工具，仅以自己现在的身体能力，便可以做到这种事——

　　初音微微屈膝，做出了跳跃前的预备姿势。以意识协调着全身的神经脉冲，将命令传达到每一块肌肉群中。身体宛如绷到极限的弓弦一般。然后。

　　向上跳跃！

　　爆发性的气浪从初音的脚下扩散开来，祭坛坚硬的黑石基座因为无法承受重压而微微龟裂。初音的娇躯宛若离弦的箭矢一般向着看似无尽的天穹之上飞跃着。衣袂在强劲的风吹动下猎猎作响，双马尾乱舞般剧烈地晃动着。

　　漆黑的洞口在视野中迅速地敞开。

　　也许能这么一口气直接回到地面上，一瞬间初音曾这么幻想过。但是她明显还是有些高估了自己的弹跳能力。数秒后她的身体便被轻若无物的浮游感所包裹，这证明她已经到达了此次跳跃的最顶峰。

　　但是，离地面还太过遥远。现在她的高度才刚过百米，如果她拥有多段跳跃的能力的话，也至少需要连续五次才能回到地面上。但是很显然现在的初音还没有习得此等神技。在重力的桎梏下，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

　　在这样令人尴尬的状况下，初音的嘴角却弯起了一抹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冷静微笑。

　　只见她的娇躯凌空柔软地蜷缩成一团，双臂抱起弯曲的双膝，就如同高台跳水的运动员的空翻动作一般。借助旋转的劲力在空中转移位置。然后再找准时机猛地展开身体，以脚掌蹬在矗立的磨砂质感的苍灰色石壁上，借助反作用力再次向前方跳跃起来。

　　圆柱形的漆黑天井的直径大约有二百米。飞跃这么长的距离未免太过困难，所以初音尽量在短小的割线上进行反复跳跃。不过如此一来就更会考验身体的平衡感和协调性。稍有不慎一脚落空便会直接从百米的高空摔落下去。

　　但是初音却有如神助一般连续施展着空翻、转体、三角跳等高难度技巧，并且每一次跳跃高度就会提升十数米。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的话肯定会高呼违反物理学定律。但实际上初音却真的做到了这种看似绝对不可能的超高难度动作。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失误，就像是被设定好的机器一般稳步地缩短着与地面的间距。

　　倒映在初音的瞳孔之中的，是逐渐接近的地面下斑驳的景象。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能清晰地看到，那道将地下圣殿与外界分隔开的坚固的障壁。

　　如果想要回到地面上的话，就必须要一击打穿这厚达十数米的钢筋混凝土。即使是动用五十口径的反器材狙击步枪也不可能做到吧。对于以前的初音，这根本是不敢想象的。

　　但如果是现在的她，那就——

　　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初音凌空旋舞着的同时反手扬起了右手中的断罪之刃。锋锐的剑刃仿佛切入了柔软的豆腐一般将混凝土斩裂，伴随着爆发的蓝色火焰坚硬的地面如同酥脆的饼干一般被轰成碎渣。

　　在敞开的约有十平方米的裂缝中，明媚的阳光宛若从天堂降临的曙光般，照亮了一直被黑暗覆盖的初音的面庞。

　　因为莫名的感动，初音微微眯起了眼瞳。

　　晃动着纤细的脚踝勾在一根被炸裂的混凝土中裸露出的钢筋上，初音顺势荡起向下坠落的娇躯，旋转一圈后再接着一个前空翻。待到一连串的动作结束后，她已经成功从黑暗的地下圣殿之中脱身，回归到了风光靓丽却杀机四溢的地面之上。

　　默默地抬起了冰冷的面孔。墨绿色的双马尾，神秘的双瞳，苍白色的肌肤，诡异的纹身，以及右手所持的漆黑长剑。

　　这副不祥的容貌以及浑身散发的森冷的狂气，都足以证明她改变了。为了获得足以复仇的力量，出卖灵魂与恶魔订下契约。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但是，初音不会后悔。

　　因为，她已经没有后悔的路可以选择了。

　　初音从单膝跪地的姿势缓缓站起身来，在古堡区前方的碧绿草坪上决绝地向前踏步。破烂的礼裙早已无暇整理，墨绿色的发丝随风迎舞。

　　地下圣殿之中，崩溃的地脉之力终于引爆了充斥着净化之神火的熔炉。

　　在初音的身后，从漆黑的天井中喷涌而上的辉煌的湛蓝色光辉冲破地表，直刺天空。

　　***

　　『…3s、2s、1s、0.』

　　『控制面板初始化完毕。版本V1.02。皮肤默认为①。』

　　当30秒的倒计时结束后，在初音的面前，突然弹出了一个类似光脑系统的原始桌面那般的投影画面。

　　但是和一般的投影不同的是，这是直接显像在她意识中的画面，所以也只有她能看得到。不需要任何人解释，初音自然而然地就理解了这一点。

　　还没来得及为此感到惊疑，其中一个图标《个人档案》的目录就自动弹了出来。随后又选择了一个名为《角色属性》的子目录，然后在初音的眼中就出现一个占据了半个屏幕大小的面板。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初音不禁哑然了。

　　（这是怎么回事？）

　　心中涌起强烈的违和感的初音定睛看去，只见在《角色属性》面板的正上方的人物ID写的正是“初音未来”的名字，在那之下是一个等比例缩小的初音3D模型。和平常的自己不同的那副不祥的容颜，也让初音更为直观地明白了自己外貌上所产生的变化。

　　初音微微眯细眼瞳，没有过于在意自己样貌的变化。也许只是刻意不去在意吧。她将视线向下浏览，下方所罗列的一串数据正是她现在的具体属性。

　　人物：初音未来

　　种族：人造人

　　性别：女

　　年龄：2个月（肉体年龄：16岁）

　　敏捷：150（指数：★★★）

　　力量：120（指数：★★☆）

　　体质：180（指数：★★★☆）

　　智力：110（指数：★★☆）

　　精神：200（指数：★★★★）

　　感知：170（指数：★★★☆）

　　【注：单项属性10为人类成年女性的平均数值。】

　　（比自己想象中的属性要高得多啊。每项属性都是平均值的十数倍。自己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初音非常自然地这么想道。但是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原本冷静的脑海中泛起一阵惊涛骇浪。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还可以显示我的具体属性？怎么看上去这么像虚拟实境游戏的人物面板呢？难道我现在是在做梦吗？”

　　初音很明显凌乱了，一脸震惊的神情。虽然她并没有玩过虚拟实境游戏，但还是有这方面的相关知识的。现在眼前发生的一切简直就像是在游戏里一样，这让动摇之下的她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场非常真实的噩梦。

　　她环首看了看四周，被风吹拂的碧绿草地，凉爽的林荫走道，巍峨的古典建筑，甚至这掺杂着血腥味儿的空气，都让她明白自己毫无疑问是身处在现实当中。

　　悲伤地苦笑了一下，瞬间的软弱让她的心中涌出了“如果这一切真是一场恶梦该多好啊”的想法。但这是不可能的。已经选择了复仇之路的她必须坚定自己的意志，哪怕等待着自己的是被鲜血铺满的前路，也绝不会再次后退。

　　所以，必须接受。无法理解的事情就不必强行去理解。只要把它作为一种现象认可就好了。

　　就在初音强行抑制住心中的动摇，将感情封闭在冰冷的外壳之中。准备再次前行的时候。突然，在她的意识中响起了一个和气的男声。

　　『哟。怎么，很惊讶吗？觉得无法接受吗？』

　　初音刚刚迈出的脚步又停了下来。有点苦恼地对冷不丁地蹦出来吓了自己一跳的这个声音说道。

　　“你是谁啊？和我手中的『Black·Rock·Conviction』有什么关系吗？”

　　『哎呀，连我都不认得了吗？一直在呼唤着你的不就是我吗？将复仇之路指引给你的不也是我吗？竟然把我都忘记了，好伤心啊~』

　　初音惊讶地睁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大声说道。

　　“怎么可能！因为……你的声音……那个，不一直都是非常响亮的，听上去很有压迫力的……和你现在的声音完全不一样啊！”

　　『哦，你说那个啊。』

　　听上去很随和的男声有点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接着说道。

　　『那个是为了业务方便，所以加持了放大和回声的特殊音效的。不然怎么能体现我身为《神炼武装》的威严感啊！但是现在也用不着了，毕竟我已经成功引诱……咳，是引导你成为了《黑岩·断罪》的主人。如果我现在还用那种听上去轰隆隆的声音和你说话，你反而会困扰的吧。』

　　“说的也是……”

　　初音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有道理。现在冷静下来一听，的确音色是一模一样的。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就听出来，这证明自己作为一名偶像培养系的艺人还远远不够合格啊。

　　“正好。那你就给我解释一下吧。我看到的这个投影界面究竟是什么？”

　　初音口气一转，冷静地发问道。

　　『就如你所看到的。是《黑岩·断罪》所自带的辅助系统——《绝唱D》系统的控制面板啊。』

　　“这个到底有什么用？”

　　『它的核心理念就是全力辅助主人提升实力。所以和这方面有关的一切要素都包含在该系统内。如果有必要的话，它还可以自动吸收外界的资料并根据主人的需求升级版本。因为是全自动化的并不受我的控制。所以我只能担当一个解说员的作用。』

　　“是这样啊……”

　　初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脚下的步伐也没有停下，穿过树丛回到了道路两旁种植着枝繁叶茂的榉树的林荫走道中。

　　而温和的男声还在滔滔不绝地继续解说。

　　『因为会将一切难以判断等级的资料都数据化，所以实力高下会变得一目了然。这也非常有助于帮主人提升实力。毕竟每一分进步都变得清晰可见。这对于提高主人的自主性和积极性是极有助益的。还有，稍微有点规格外的能力。这也算是身为当世唯二的《神炼武装》给主人提供的金手指吧。比如说主人的技能之一《神音》，已经卡在Lv.0（99％）的瓶颈上足有半个月了。但如果这时选择《升级系统》中的试炼任务并且完成的话，就可以无视瓶颈直接升级。』

　　“总觉得这是作弊……让人不舒服，还是算了吧。”

　　初音有点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这种外挂般的能力简直就是侮辱了那些为了梦想而努力奋斗的人。性格耿直的初音当然是无法接受的。

　　『呃，主人性格如此，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不过有些能力无关大雅的，我相信主人还是有需要它的时候的。』

　　“好吧，我就相信你说的好了。不过，这些都是《绝唱D》系统的功能吧。你就没什么用处么？”

　　初音并无恶意的随口一问却明显地刺激到了一直在和她对话的随和男声。只听他的声音变得粗重和高亢起来，极力地反驳道。

　　『才不是呢！不如说我才是《黑岩·断罪》的核心！三大神火之一的净蓝之神火就是寄宿在我的灵魂之中的！没有我这个器灵的加持这把神炼武装也只不过是个肉体凡胎的普通武器罢了。《绝唱D》系统正是因为有我这个神性的存在才能具有这么多超凡的能力！所以说我才是最伟大的！如果主人你不信的话我还可以给你举更详细的例子……』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说错话了，向你道歉。”

　　初音连忙打断了他的自我吹嘘。并且老实地致歉。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天知道他会说到猴年马月去。

　　『嗯……嗯。既然主人都这样说了，那这次就算了吧。』

　　亢奋的男声明显还有点不甘心。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老是‘你、你’的叫不太礼貌吧？”

　　听到了初音微微含笑的询问，一瞬间的沉寂后，男声缓缓地以轻柔的语调恭敬地说道。

　　『……《龙》。』

　　『叫我《龙》就好了。尊敬的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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