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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微微修


  “槐花香”酒楼是京城颇负盛名的饭馆子,虽然位置偏了点,可一点也不影响人家开门做生意。酒楼的独特之处在于它是围着三棵三百年老槐树而建起的四合院,到了晚春初夏的时节,高大茂密的枝叶带着成串的花朵从屋顶延伸出来,将整个小楼笼罩在粉紫青翠之下,这样的设计和格局,在京城算是独一无二的。当然来这地儿吃饭喝酒并不只为赏槐,酒楼的饭菜也是远近闻名,价格更不便宜,所以大多数时候占据“槐花香”的,还是达官贵人。

  今儿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槐花香”二楼的雅间被人包下了。出手阔绰或者以权压人包场子的爷们儿一般也只有大掌柜和东家知道他的真正身份。而今天这位主儿,正是新上任的山西总兵裴越,眼下女皇帝跟前的大红人。据传闻说裴总兵在紫禁城里横着走,女帝都不会拦着他。

  其实坊间的传言一点儿也不可信,就比如现在,从二楼雅间暗门穿出去,沿着回廊走到头,便是一座座围着古槐粗壮的树干铺就的类似庭院的小平台,景色很是精巧雅致。百年古树遮蔽成的大伞盖下,裴越正老老实实跪着在桌前,向女皇帝行叩首礼。那表现就跟孙子见了大爷似的,何来威武霸道之说。

  “你起来坐着说话,在外面不必行这么大礼,随意些更合适。”梅若英端端正正坐在圈椅上,挨着乌木桌儿,轻轻抬手,表情沉静且不失威严。裴越的能耐不小,竟说通了桂子,趁她微服出门,半道儿截下。如此纠缠不休,她倒也愿意看看,裴总兵是想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妙招儿来。

  “主子。”裴越起身,朗声道,“臣......我.....”

  “不是说有要事么?上回的情形你也看见了,我虽然很赞同你的建议和之前呈上来的作战方案,可是.....,”梅若英低低一叹,“河套一事怕要从长计议,急不得。”

  “主子何必听他们的!若是要出兵,我定当全力支持。”裴越神情肃穆,他是沙场中历练出来的血性男儿,一谈打仗,身上便散发着危险的气息,那是令人生畏的戾气。

  不过梅若英当真不在意这些,她是九五之尊,她的气场更强大,从容淡定,轻而易举盖过了裴越的。她再也不是当初窝在裴越怀里的娇滴滴的小姑娘了。

  “我听他们的,是因为他们说的有道理,总不能顾此失彼,这一仗迟早要打,如果今年风调雨顺,粮草齐备,如果今年国库充盈,兵丁健壮,我必不会再等。”梅若英站起来,慢慢道,“你的决心我知道,上阵杀敌冲锋陷阵,少不了你的份儿。你只管放心,等你建功立业,我赐你爵位,封你为侯,为你裴家正名。”

  “倘若能为皇上、为朝廷永绝后患,我裴越宁可什么都不要!.....”裴越神情激动,“这么好的时机,白白便宜了鞑子,我....当真咽不下这口气!....”

  “我都懂,”梅若英的口气倒软下来了,“虽然不出兵,该防还是要防。回头我拨三十万两银子给你,去山西的时候带上,购置火炮,修筑城墙抵御外敌,之后.....再等待时机罢。”

  “主子.....怎可轻易妥协....!”裴越言辞激烈,“这帮人藐视皇权,眼里还有没有——”

  “够了——!尽忠职守就好,至于其他的意向,到此为止吧。”梅若英冷言冷语,打断了他的话。战事一议再议,说多了,就是陈词滥调,没有任何新意。何况她该听谁的,不该听谁的,还轮不到他置椽。

  裴越重重一叹,心有不甘,站在梅若英身旁,着实有些落寞。

  梅若英不忍,裴越或许是在担心她呢,遂解释一番,“为君之道,我比你明白。你不用紧张,我若当真不愿意,没人能做我的主。边境不可无守将,裴越,早点回去吧,我仍许你密奏之权。”

  “.....是!”

  “那就好。”

  桌上摆着梅若英常喝的银针茶,还有她少年时喜欢的蜜饯金枣和翠叶豆糕,梅若英一口未动,交代了要事,准备离开。

  她脚步轻快,从裴越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很突然地被裴越抓住了手腕。“......若英,”

  若英。

  裴越就站在她身后,气息熟悉而又陌生。梅若英顿住脚步,这些年没有哪个臣子敢当着她的面这样喊。

  “裴越,注意你的分寸,我的名字不是你叫的!”梅若英瞬间沉了脸。

  “若英,我想和你说说话。”裴越的心越来越沉重,仿佛坠入无底之渊。他们之间有难解的心结,可惜梅若英宁可翻脸,也不愿意给他们坦诚相交的机会。

  “我和你无话可说。”梅若英淡淡的,想要甩脱裴越的手,裴越趁机反握上去,他的力量不容忽视,不可强夺,只能智取,梅若英挣脱不了,怒道,“裴越,你放肆了!”。

  “若英......,我....”

  梅若英的绝情是裴越从来没有想通的事情。他们曾经那么亲密,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她搂着他的腰,一声声娇软,叫他“裴哥哥。”她曾经那样依赖他,当他是她的全部,让他想拥在怀里呵护一辈子。

  可惜转眼间,她就挺着大肚子,端着一张尚且稚嫩的脸,连讽刺带挖苦,“裴越,你说我对不起你?!真是笑话!那你对得起我吗?!我告诉你,不要因为我是女人,就该理所当然逆来顺受地穿破鞋吃剩饭!”

  她就那么猝不及防的背叛了他,居然理直气壮地指责他的薄情和不专,可他何曾薄情过?他何曾不专过?!她倒打一耙,却没有任何愧疚感,那些温和柔顺在一夜之间,全换成了骄傲和尊贵,平白让人觉得其实该俯首的,是他。

  “我......总想起我们从前的事情,夜不成寐,我.....想不通........。”裴越再度提起从前,引起的都是锥心之疼,无法释怀,“可能,也....或许.....是我错了吧.....”

  他当初不理解,如今全因为她身居高位,似乎有些明白了。今时不同往日,他面对的,是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特权的女皇帝。果然视野和角度,决定了一切。

  “现在追究这些有什么意思?”梅若英冷冷道,“若不是当初,哪有今日令人闻风丧胆的裴大将军?虽说曾经年少无知说话刻薄,可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可我后悔了。”说起这个,裴越声音柔和了许多,“我.....,这些年,.....念念不忘,我想知道,我在你心里是否还有一席之地?......”

  他是个霸道凌厉的人,能说出这番话着实不易。其实梅若英从前很喜欢裴越这样的男人,可惜时过境迁。她很难得的笑了笑,“裴越,你说这些话想表达什么呢?你要充在我的后宫里么?你早就失去资格了。于公,你是忠臣良将,我看重你,于私,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别想!”

  “.......资格?我不奢望。可是我....从没有失去爱你的心,就凭这个,难道还不够在我好不容易回京的时候让你多看我一眼么?你那后宫里的男人,能保证个个都是真心在意你的?”他并不想真的怎么样,能坐下来一诉相思就好,可她就是这么咄咄逼人。

  “裴越,我的私事与你无关!”梅若英不怎么高兴,板着脸道,“我梅若英从来不打有妇之夫的主意,你该知道,我最痛恨有妻室还在外面勾三搭四水性杨花的男人。”

  “我....妻子半年前......殁了....”裴越低声道。很久之前,他娶了梅如瞻的表妹,可是他一点也不爱那个女人。很久以前,他还有两个通房丫鬟,可是他对她们也毫无感情,他只爱梅若英,但是他的若英明目张胆地给他戴了绿帽子。或许是他太自以为是,梅若英并不真的喜欢他,所以才这么会肆无忌惮吧。

  “你妻子死了?所以呢?你就迫不及待的另寻新欢?我怎么那么瞧不起你!”

  梅若英的言谈举止像多年以前那样,深深地刺伤了裴越的自尊,导致他忽然松了手,静默不语。今日种种,是咎由自取,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归于一句有缘无分而已。

  “若英......”

  春风拂过,落下满地的槐花和芬芳,树叶哗哗作响,响的有些不大正常,梅若英隐隐觉得气氛有些诡异,好像哪里不对,裴越似乎也发现了异常,两人回到了最高的警惕状态,裴越一脸杀气,对着梅若英对了唇形:树上有人。

  梅若英想都没想,抬起右臂,从窄袖里的手腕带上发出三枚钢针,银光破空,从树枝遮掩处那人隐匿的方向射过去,骤然间一个青绿色的身影借着古树的掩护,闪身不见。裴越当机立断抽/出佩剑,顺着刚才的方向追了过去。

  而这之后,梅若英躲在暗处的侍卫才现身,不过已经找不到裴越和对方的踪迹了。梅若英平静道:“这人是个高手,怪我一时大意,将你们支开的远了些,他身手太好,我竟不曾察觉。”

  梅若英没遇到过这样强劲的敌手。那人窝在树上,穿着和树叶一个颜色的衣服,玩了一手障眼法。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呢?她刚进平台时,抬头扫过一眼,树枝间除了花叶,并没有其他。梅若英仔细回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一直很警惕,只有裴越拉着她让她留下的时候,她有点分神,如果是那个时候来的话,大概后面她和裴越的那些和战事无关的话都被他听去了。

  到底是谁,藏在树上是何居心?!

  梅若英苦思冥想,没得到答案,在古树下坐了一会儿,追出去的裴越回来了,拿着一缕绿布条儿回禀说那人是个身量高,满脸麻子,嘴角处似乎还有个黑痦子的男人,看不出具体年龄,但是身法极快,钻进胡同里很快就找不到影儿了。裴越手中的细布条大概是钢针穿破衣衫之后掉下来的,除此之外,再不见其他蛛丝马迹。

  “裴越,人都称你是裴豹子。真没想到,在京城还有比你功夫高的人。”梅若英叹道。

  “......他跑的太快了!......并没怎么交手......”裴越恢复冷静,看着梅若英的表情,当即跪下道,“是我对不起主子!害主子犯性命之险,请主子责罚!”

  他想起刚才好不容易追上去,麻子脸的男人虽然是个大高个儿,身手却异常灵活。裴越武功高强,鲜有敌手,速度和力量非常人能比,可那麻子脸不显山露水,也不恋战,拆了他十几招,猛地朝他身后喊:“梅若英!”

  就是这一瞬间,他闻声回头,麻子脸趁他晃神的机会,当胸一掌直接将他震开三丈之外,趁机脱逃。

  裴越回想细节,开始揣摩:麻子脸胆大包天喊了一声梅若英。也或许.....,就是和梅若英有关的人了?

  一直听命的侍卫不忘请示梅若英,“主子,我们要不.....全城搜捕?”

  “不必!他要是想取我性命,早就动手了,你们无论出动多少人,都不会抓到他的。”梅若英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早些回吧。”

  有惊无险,裴越亦无话可说,立在一旁相送,将佩剑放回腰间时,突然脸色变得煞白:“......糟了!”

  “怎么了?”梅若英本来要走,见他神情有异,随口问道。

  “我的香囊不见了!”裴越急的汗如雨下。

  “......什么东西?”梅若英看着裴越失魂落魄,忍不住问他。

  “就是那个梅花小香囊,......一定是那麻子脸干的!”

  裴越说的小香囊是七年前他和梅若英还没翻脸的时候,梅若英亲手绣给他的。这些年一直随身带着,当个宝贝似的缀在里衣上,成了一种习惯。没料到,今天居然给人不声不响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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