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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尾声 中 捉


  “王长禄,去传朕的旨意,宣秦聂鸣家的这位公子入宫,朕要会会他。”梅若英啪的一声,合上眼前名册。

  “皇上,皇上,这....不妥吧,还未选秀,就见秀男.....”王长禄佯装为难,瞄着女帝面上掩饰不住的焦急,低下脑袋偷偷乐呵。

  “陈规旧俗,有什么可遵守的?朕说能成,就一定能成。”梅若英起身,唇角微扬,“去传旨,着秦公子明日上午在静怡轩见驾!”

  “奴才遵旨!”

  王长禄颠颠儿地退出去了,门口桂子进来请示,“皇上,该用晚膳了。”

  “桂子,”梅若英眉间神采奕奕,顾左右而言他,“你过来帮朕看看,朕明天,........明天穿什么好。”

  她向来冷静自持,此刻却如同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快乐地不知所措,这么些年,从未曾在梳妆打扮上留意过,通常是有什么戴什么,做什么就穿什么,今儿为了这秦公子,着实用上了心思,喜得桂子连连点头应声。

  自承明二年起,梅若英的日子越过越节俭。今年冬天新做的裙袄和头面也不过两三套,桂子拿过来之后,梅若英仔细看了看,似乎样式也普通了些,于是主仆二人不厌其烦,又将往年穿过的已经压了箱底的衣裙,捡八成新的全部捞出来挑选,花了两个多时辰,试了近百套衣裳和首饰,迟迟定不下来。

  “到底......穿哪一件好看呢?”

  梅若英无比纠结,她努力回忆从前,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秦小七对她过去的穿着打扮是如何评论的。秦小七好像从未刻意说过,只记得他总是叨叨:皇上真好看,嘿嘿,若英妹妹最好看!

  “皇上,您穿什么都好,奴才挑花眼了。”桂子见梅若英微微失落,心说穿什么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她无从遮掩的头发,忍不住道,“皇上.....不如.....用点乌发膏吧?”

  梅若英对镜相顾,早前鬓角生出来的几缕白发,看起来格外刺眼,她的容颜未变,只是这头上或多或少的银丝为整个人增添了不少的沧桑感。

  “那要不...就......染染?”

  梅若英忐忑不安,想要以最佳的状态见到他,哪怕弄虚作假。她有些无奈,从不为情所动的人,曾几何时,也开始这样患得患失了?

  折腾大半晚上,将头发染的黑漆漆的,第二日又早早起来,桂子亲手为梅若英梳了时下京城女子当中最流行的牡丹髻,两边各插几支流云朝凤点翠簪,身穿缎地钉绣云龙纹窄袖袄,配西番莲暗纹六幅罗裙,皓腕上一对翡翠刻花的手镯,举手投足间见雍容优雅,明艳不可方物。

  隆冬时节,静怡轩的梅花开得正好。梅若英套着雪貂斗篷,将风帽摘下来,看着花蕊与枝干上堆积的雪白晶莹,心砰砰直跳。还没到见面的时辰,她却按耐不住,来的早了,就在静怡轩的梅花树下独自等待,细雪迎风扑面,清凉芬芳。

  她想起某年冬天的某个夜晚,秦小七唇角绽放的梅花,他眉眼深情,将小巧美丽的花朵别满了她的云鬓,

  “古人有步步生莲,臣这个是亲亲生梅。”

  梅若英有些后悔,那个时候,她还不懂得珍惜,还不明白一段美满的情感需要长久的平等和尊重,不过以后,她希望能和他在这梅花树下,亲亲生梅,白首不相离。

  才这么畅想着,思路就被人打断了。

  王长禄急匆匆地跑来,躬身道,“皇上,秦尚书刚刚进宫来告假,说他儿子昨夜染了风寒,躺在床上起不来,可能.....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是么?”

  王长禄点点头,大冷的天,他跑的满头大汗,喘气如牛,解释道,“秦大人在养心门上候着,要见您呢,他要亲自替儿子赔罪。”

  “让他回去吧,朕不想见他。”梅若英隐隐失落,四周美妙的景致也随着心情暗淡下来。

  梅若英调整片刻,刚才还火热激动的心,渐渐趋于平静。秦小七得风寒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既然不见她,为什么要想法子招惹她?

  “皇上,天冷,咱们也回吧。”王长禄去复命,桂子依旧陪在皇帝身边,劝道。

  “好。”

  由于秦小七的爽约,梅若英的心情郁闷了整整一天,到了晚间,桂子端来乌发膏,要替她继续染发,梅若英拒绝了。

  “皇上,这乌发膏每天染一次,要连着染上五天,才能使头发永久乌黑,要是今天断了顿,那白发明天就遮不住了。”桂子耐心劝解。

  “我知道,你昨天说过这话。”梅若英淡淡一笑,“只不过,我觉得我已经不需要再染了。”

  “皇上.....,要不,奴才替您走一趟,探探秦公子的病情?”桂子揣着皇帝的心事小心翼翼地询问。

  梅若英摇头,平静道,“不用,他要真想见我,即便走不动,都会爬着来的。”

  桂子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遂不再提。

  到了第二天,乌发膏的颜色褪去,梅若英的白头发一如往常,异常明显地夹杂在两鬓和头顶上。她跟从前一样,浑不在意。关于秦公子伤寒一事,亦绝口不提。几近年底,政务繁多,梅若英无暇理会别的,将自己埋在一堆一堆的奏折里,且经常召大臣商议国事,连选秀的事情,也搁下了。

  梅若英就跟没事儿人似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身为大内二总管的王长禄心里有点上火,他如今可是秦小七的眼线,秦小七装病不来,皇上浑不在意,一副根本无所谓的样子,顿时傻眼。那头秦小七接到王长禄暗中传出来的信儿,怕自己沉不住气,强忍着憋屈,再次打发自己名义上的爹亲自出马,进宫找机会和王长禄联系。

  “公公,犬子的风寒好些了,不知道皇上打算什么时候再召见他?”

  养心门外,秦尚书苦着一张脸,可怜天下当爹的,不管真爹还是假爹,都为儿子的婚事操碎了心。

  “不知道哇,皇上不闻不问,敢情就没有这茬事儿一样。更没说让公子来请罪的话,无旨不得进宫,咱家也跟着着急呢。”王长禄叹口气,表示自己真的没辙。

  “.....好吧。”秦尚书擦擦汗,心道,事情办砸了,回去还不定让七爷怎么埋怨他呢。这爹当得,就跟孙子一样,忒没地位。

  不曾想,到了第二日,梅若英于乾清宫视朝听政,朝堂上几乎都是催促梅若英选秀的声音,说秀男进京月余,总这么推诿不是个事儿,梅若英想来想去,当场拍板,将选秀一事定在月底,总算息事宁人。

  等散朝,秦尚书快步追上离开大殿的梅若英,双膝跪地,俯首恳求道:“皇上容禀,犬子高烧不退,危在旦夕,微臣斗胆,求皇上赐续命的灵丹妙药,救犬子一命。”

  “.....你说什么?”梅若英愕然:他真的.....病了?.....不可能吧....

  “犬子病重啊,”秦尚书装模作样抹一把眼泪,天气冷,整个脸冻得通红,看起来却又几分悲痛难捱的意味,“臣听闻宫中有续命的灵药‘九命丹’,臣求皇上赐药。”

  “朕手里早没了‘九命丹’,”梅若英格外遗憾,幽幽叹道,“不如,朕派太医先为秦公子去瞧瞧吧。要真是这样,他这选秀,怕也赶不上了。”

  “哎哟,这可怎么办才好啊?之前请大夫看过,人家说犬子病入膏肓,就得靠皇上的金丹续命,”秦尚书闻言,“痛苦”地捂着双眼哭天抹泪,“皇上啊,可怜我儿年近三十,还未婚配,听闻皇上英明神武,生了仰慕之心,日思夜想,哪知还没等到选秀,就要一命呜呼,天可怜见呐!”

  由于秦尚书之前用了秦小七给他的法子,将胡椒粉偷偷抹在手上,擦眼泪的时候,眼泪越擦越多,所以表演起来毫不费力,而且相当逼真,仿佛他嫡亲的儿子快死了,马上要面临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不能自己。

  “这......原来不是好好的吗......”梅若英动摇了,秦聂鸣的神情和动作看不出什么破绽,这秦弘不会真的....一命呜呼了吧?

  “皇上,臣家里请过道士做法,说犬子邪祟绕身,怕是去不掉了,”秦聂鸣颤颤巍巍的,捂着胸口快要栽倒,桂子眼尖,忙跑过去搭了把手,才使他踉跄站住脚,“臣向皇上告假,回去陪陪犬子,免得今后.....再也见不着他.....”

  老头儿哭得几次都要背过气去,唬的梅若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秦爱卿莫急,不然......朕过去看看,朕....有真龙护体,过去给去去邪气吧....”

  “多谢皇上。”秦尚书一激动,跪在冰冷的地上重重磕了个响头,由于表演太过卖力,咣当一下,竟真的晕过去了。

  “这......!小的还没好,再将老的也搭进去可怎么得了!”梅若英转身,上前查看,那老头额头一片紫青,双目紧闭,唤也唤不醒,她凑近查验,突然觉得鼻子痒痒,闻到一股类似胡椒味儿的东西,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皇上,您怎么了?”

  打发太监抬走了秦聂鸣,桂子又扶着喷嚏不止的梅若英问道。

  梅若英还在错愕当中,桂子连唤她两声,方才冷笑道,“走,去秦尚书家看看秦公子罢,他不是要上路么?朕送他一程!”

  桂子:“.....”

  梅若英朝服都没换,仍旧穿着金地缂丝孔雀羽龙袍,头戴蟠龙狄髻,只在外面套了件绯色羽缎斗篷,带着桂子和两个侍卫,坐上马车,出了神武门,直奔秦尚书的府上去了。

  .....

  晕倒的秦尚书躺在值房里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王长禄在眼前搓着手走来走去,猛不丁见他睁了眼,焦急道:“哎哟老爷子您总算醒了了,皇上...皇上上您家去了!”

  “是吗?那感情好,”老头捋一捋花白的胡须,乐呵呵的自言自语,“七爷,老朽总算不负你的交代,剩下的,就看你自个儿喽!”

  他称呼自己的犬子为七爷,不知情的人定然奇怪,可王长禄是知根知底的,秦小七搭上秦聂鸣,做了他的儿子,于秦聂鸣而言,求之不得。

  “哟,您这心可真大,”王长禄愁眉不展,“老爷子,您用力过度,穿帮啦!皇上黑着脸走的,您家那位七爷能有好果子吃?”

  秦聂鸣笑笑,一摊手,“与我何干?”

  王长禄恍悟,一耸肩,“说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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