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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白月光


  为了增加娱乐性,或者说人为地制造爆点,制作组为“闲敲棋子落灯花”设置了第一个吸睛环节:全体明星卸妆,更换汉服。

  女明星的素颜耶,观众肯定喜欢这个,亲眼看到她们脱离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化妆术会露出怎样的真面目,能不能止小儿夜啼,和自己有多大差距……

  更甚者,观众也想看到明星在得知自己要被迫卸妆那一瞬间的窘态。

  元寅自然是不会觉得窘迫的,签合同时她就清楚所有节目环节,可她必须装出震惊、拒绝、犹豫、挣扎、妥协,情绪一层接一层推进,批次分明。

  这种时候他们倒瞧得起她的演技。

  修恩嫒踏进棋院便不见踪影,元寅心中有数,前者尚处于哺乳期,想必是躲开镜头去喂带到现场的宝宝。她只好和胡子恒他们分开,一个人去安排好的女士换衣间,边走边随意地四下浏览。

  当然,节目组不可能真的让她落单,真人秀已经开机,她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摄像,还有一位大概是避嫌的女性工作人员。

  “这地儿修得还挺漂亮,”女工作人员找了个由头和元寅搭话,“我年初去过一趟日本,瞧着挺像京都的。”

  元寅也心有所感,她正准备说什么,有个声音冷冷地抢在前头。

  “这是唐式建筑,倭人只不过仿制了敦煌壁画上的唐式建筑,莫要数典忘祖,本末倒置。”

  三人应声回首,连摄像机也跟着甩过去,镜头迅速掠过青石地砖、乌木栏杆,拍到台阶上站立的一名陌生青年,他西装革履,身条比胡子恒还要高出半个头。

  元寅有轻微近视,她眯起眼,试图看清来人的脸。

  “对不起,”女工作人员结结巴巴地道歉,“我不知道那么多,我、我不该乱说的……您是公羊先生吧?”

  公羊?元寅不禁愕然,她以为自己的名字够与众不同了,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遇到古老复姓的继承人。

  姓公羊的青年默认了工作人员的猜测,他眼角也没有瞟向包括元寅在内的其他人,扬起下巴,高傲地发问:“你们闫导在哪里?”

  “闫、闫导在外面,”女工作人员小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过于兴奋或是过于紧张,“我可以带您去找他!”

  她干脆利落地抛弃了元寅,颠颠儿地巴在青年身后,四肢百骸齐哆嗦,激动得像随时都能倒地厥过去。

  元寅:“……”

  “至于嘛,”摄像大哥口气酸溜溜,“看她那小鼻子小眼儿的丢人样,又不是没见过高富帅!”

  “他是高富帅?”元寅到底没看清公羊的脸,只好恋恋不舍地目送他的背影,“有多帅?”

  摄像大哥发出一声嗤笑:“能有多帅?肯定是比不上沈嘉燧,连咱们组里的胡子恒都比他强!架不住人家有钱啊,公羊弼是学府集团新任CEO,才二十几岁,几十亿身家,可不就是女人最爱做梦那款青年才俊!”

  学府集团的CEO啊,原来这位公羊不止是高富帅,还是霸道总裁。他的名字叫“弼”,哪个“弼”,弼马温的“弼”吗?

  元寅脑子乱转,嘴上胡应:“他说话怪怪的,什么‘倭人’,什么‘莫要’,像拍古装片。”

  “谁说不是呢,”摄像大哥对公羊弼深恶痛绝,“有钱人不一定有文化,装腔作势,附庸风雅!”

  两人短暂地交流完公羊弼的坏话,很快将他抛诸脑后,元寅找到换衣服的房间,朝摄像大哥点点头,脱掉鞋子,独自拾阶而上。

  八月伏天,她在板鞋里只穿了一双薄薄的船袜,几个小时下来早被汗水湿透,味道不怎么好闻。元寅踩到木台阶顶端,抬手欲拉纸门,顿了顿,又弯腰脱掉了袜子。

  双脚仿佛破茧而出,终于无拘无束地曝露在空气中,脚底接触到浸凉的木地板,元寅活动了一下脚趾,感觉整个人都重获新生。

  “哗”,她轻轻拉开了纸门。

  …………

  ……

  房间内昏昏暗暗,也不知怎么做到的,明明时间正值午后,那一天中最暴烈最不讲道理的阳光经过纸门过滤,却变得垂垂老矣,仿如夕照余晖。

  凭借一点不刺眼的光线,元寅注意到地面铺着榻榻米,按公羊弼的说法,这应该称之为“席”,也是我国古代传到日本去的东西。

  席上平平整整地放置了一套汉服,经过仔细地熨烫,线条规整,布面浆直,乍看来半点褶皱都没有。

  元寅伸手摸了摸,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货,用料既轻且薄,还挺软活。

  她高兴了,三下五除二脱掉裙子,拎起汉服抖了抖,一件件按顺序往身上套。

  她是古装偶像剧专业户,从汉朝拍到清朝,什么样的戏服都是穿惯了的,没多久便穿戴齐整,发现这身像唐朝女子的装扮:齐胸襦裙、披肩、宽袖软塌塌地垂至腰间。

  颜色也是唐代最流行的石榴红,元寅越看越喜欢。

  她兴致勃勃地散开脑后的马尾,就用那根皮筋,扎了个歪歪扭扭的小髻。

  可惜没有镜子,元寅猜想这也是节目组设置的爆点——观众就想看到明星蓬头乱发、衣衫不整地推门出去。

  对了,还要卸妆。

  为展现卸妆前和卸妆后的明显区别,元寅今天特意化了浓妆,三层隔离两层粉底腻在皮肤表面,这半天汗出的,没把她难受死。

  她连忙从换下来的裙子口袋里掏出卸妆油和棉球,熟练地把卸妆油倒在棉球上,刚要朝脸上抹,动作又停住了。

  不对,她想,这么顺利就卸完妆,观众一定能猜到她早有准备,不然谁会把卸妆油随身携带?再说了,情节没有曲折的秀也不好看啊!

  她是要假装没有带卸妆用品,急急忙忙地冲出去翻行李;还是找一个水笼头,让摄像机拍到她把脸皮都搓下一层的豪爽英姿?

  嗯,元寅觉得观众应该喜欢PlanB。

  她当机立断,把卸妆油和化妆绵又塞回裙子口袋里,摸了摸头发,蕴酿好情绪,一把拉开纸门。

  “哗啦”,纸门又发出低调的摩擦声,元寅有点喜欢听这个声音,让她想起夏夜里从窗棚兜头滑下来的一蓬雨。

  她定睛一看,门外却不是她沿路走过来的庭院,而是一处小小的天井。

  元寅眼睛眨了眨,转瞬即想明白了,她一定是换衣服的时候模糊了方向感,开错另一面的纸门。

  小小的天井内容丰富,正中央堆了座假山,山体遍布青苔,峰巅还斜斜地栽着一棵矮松。

  棋院的整幢木制建筑都建在基架之上,天井的地面凹陷进去,假山便显得高度有限,那棵矮松靠向外侧,仿佛伸手就能触到。

  元寅好奇地走出换衣间,天井四周环砌着木制回廊,凉风缓送,暑热尽消,光线在纸门上映出逼真的波纹,清凉静谧,恍如置身水底。

  她踩着回廊徐徐绕行,途经那棵矮松,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树冠,略觉生嫩,应该不是塑胶制品,而是真正的微缩盆栽。

  元寅感兴趣地多瞧了一会儿,直到眼角瞄到什么白白的还会蠕动的东西,吓得她一个激灵,猛回头。

  是一张纸,一张墨迹淋漓的纸从不远处另一间静室滑了出来。

  纸上的字迹让元寅似曾相识,事实上,她不久前才对字和写字的人评头论足。

  这回写的是“散发乘夏凉,开轩卧闲敞”。

  一名白衣男子从静室里俯身走出,长长的黑发由肩头披散而下,平滑丝丝,垂直缕缕,骤眼看去竟不像一个人,而似一片搅破夜色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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