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去意已决

　　“陛下。”

　　武则天本是轻扶案台，听见有人唤她，这才微微抬头望去，皱纹已是不少。“小默，你来啦。朕叨扰了你的洞房花烛夜，不会怪朕吧。”

　　董默忙施礼道：“陛下哪里话。臣下私事怎可与军国大事相提并论。臣闻前线告急，不知……”

　　武则天未多言语，看去便是心力交瘁的模样，她将一卷卷宗递给了董默，“卿自己看下吧。”

　　“诺。”董默毕恭毕敬的接过卷宗，退了两步并站定，才展开详看。大致是说，周军近半月来与契丹有过六次中等规模及以上的战役，而这六次战役均是周军战败。虽然损失的兵将并不多，但均是每次战役结束时契丹方面优势下撤军导致。看来是纯心戏耍周军吧。董默越是详看战报，越是眉头紧锁。这《诸葛遗阵》果真如此厉害？

　　董默反复看了两遍，才将卷宗搁置回案台上，轻唤了声：“陛下。”

　　武则天揉了揉眼睛，对董默说：“中原四大奇书，朕已见过卿施展的九子天书了，叹为观止；今，又不得不服这诸葛遗阵啊。”

　　董默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武则天。单这一年，便有吐蕃、契丹轮番进犯大周，武则天怎能不恼呢。

　　不过武则天在爱将前并未发火，反而更心平气和的说道：“小默，朕令你明日便点将，火速去支援前线。”

　　“诺。”董默重声应道。

　　武则天见董默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了，小默，赶快回府与梦彤道个别，让她给你收拾收拾，明日天一亮便出发吧。”

　　“是，陛下。”董默行了拜礼，刚要离去，突然间脑海中飘过一个想法：回府与梦彤告别，看似提醒我与妻子告别，但实则是要提醒我我已有家室了么。难怪陛下册封了梦彤为公主并许婚给我，原来是以为我和梦彤幼时便相识更是互相爱慕，将她许给我会让我感恩戴德全心全意辅佐，而且，留梦彤在神都，不论我行军至哪里都还要顾及家室的。陛下，果然还是谁也不会完全信任的。

　　董默突然道：“对了，陛下，梦彤许是今晚沾了些酒，又被风袭染了些风寒。臣曾听闻初夏遇风寒，便要一两个月不能出门的。怕是最近不能入宫服侍陛下了。都怪臣照顾不周，臣万死。”

　　武则天一副满怀关心的表情道：“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新婚之夜便染了风寒。朕会宣太医去府上好生医治的。朕身边宫女无数，叫梦彤不用记挂朕了。”

　　董默忙说：“多谢陛下。”便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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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默入一番宫，再回到北威将军府已是后半夜了。不过梦彤并没有睡，而是一直在主厅等候。董默一进门，便看到了梦彤的倩影，心中不由一酸。她如此待我，而我却一再辜负与她。碍于几名婢女，董默没直接唤梦彤名字，而是叫了声：“公主。”

　　梦彤见董默回来，忙几步来到近前，“将军。”

　　董默说：“有劳公主在此等候了。陛下命我明日出征契丹，还请公主与我回房为我打点行装。”

　　“是，将军。”梦彤终究在宫中待的时间久了，听董默一直用敬语与自己说话，心中也猜到一二了。董默将军应是看透了些什么，又怕这几名婢女是眼线，所以如此吧。

　　二人回到房间，便将门窗锁好。也没有婢女跟来，毕竟，以董默这般武学境界，一两个婢女的脚步声还是分辨的出来的。

　　梦彤确认了卧室四周没人，才悄声对董默说：“将军，刚刚是有什么话要对妾身说么？为何要避讳几名婢女？”

　　董默也知无人偷听了，才坐去了床边眉头紧锁，像似思虑着什么。梦彤见状，也不搭话，而是也走到床边，默默的坐在董默身边一人远。

　　良久，董默突然问梦彤说：“梦彤，你是如何进宫的？”

　　梦彤被这问题问的一愣，记得董默被宣进宫前，他便问过这个问题了，只不过还未说到此处就被宣走了，梦彤不以为意的回答说：“宫中选宫女，每家每户都需选送一名女子入宫，如若得选还会赏金五十两呢。若是往朝历代选宫女，谁不希望将自己最亲近人送入宫去，一朝若得圣宠便是无上荣耀。可当今陛下乃千古第一女帝，选送的家里都知道这真的是去当宫女了，家家都是送得长相还不赖的下人入宫的。”

　　至此，董默便知道了梦彤是被她那主母送到宫中来的。不过，梦彤能成为司舆——算是最接近天子之人也算不易了，董默又问：“梦彤，那陛下待你如何？”

　　“陛下待我？”梦彤喃喃道：“许如陛下所说，陛下当真与我投缘，我入宫第二日便见了陛下，陛下一下便点中了我做她的贴身宫女，入宫几载，对我赏赐颇多照顾更是有加。这还亲封了我一宫女为公主，陛下待我自是恩重如山了。”

　　“恩重如山。”董默重复了一句，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便又不说话了。

　　梦彤见董默如此，不知所以，忙问道：“将军，怎么了？为何发愁？”

　　董默看了看梦彤，欲言又止。

　　梦彤则也满脸焦急，“将军，到底何事啊？”

　　董默突然抓住梦彤的手，问道：“梦彤，若……你只能在陛下和我之间选择一个，你会选择跟我走么？”

　　梦彤觉得脑袋嗡的一下，“跟……你…走？将军，你在说什么？你要走，去哪？”

　　董默也顾不得许多了，说道：“梦彤，陛下遣我去讨契丹，我想功成之后就此离去，不再回宫了。”

　　“为何？”梦彤问。

　　董默回答说：“一来，我觉得陛下并不完全信任我，或者说，陛下除了她自己没有真正信任的人，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我不想有朝一日也同李昭德御史般被罢黜流放，成为陛下维持权术的棋子。二来，近日朝堂上来俊臣频频迁升，恐不日便又会回到陛下身边，继续做陛下的杀人工具。我虽不敢自称高尚廉洁，但在民间便听闻此人行径，我不想与此等人同殿为官。”

　　董默顿了顿，才又说道：“其三，梦彤，其实我与你一样，背负着血海深仇啊。我不想再留在这深宫了，如今我武艺大成，即便不能敌千万众，也要亲赴贼穴报仇雪恨。”

　　“将军，”听见董默说与自己一样有着血海深仇，梦彤心中不由一颤，“将军，妾身既然嫁与你，虽只是名分，但仍当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翌日早朝，武则天封春官尚书武三思为榆关道安抚使，姚涛为副安抚使，以备契丹。北威将军董默亲率精兵三万支援前线诸将，即刻启程。

　　只不过，没人知道，去给心瑞公主诊病的太医是董默在宫中为数不多的至交，他帮着隐瞒了一个大秘密。

　　更没人知道，这三万精兵中混着一个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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