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英魂为饵
连日的阴雨终于结束了，愁云稀稀拉拉的散落在天空，等待着再聚首时兴风作浪。夕阳被远处的山峰遮住一大半了，它失去了夏日应有的毒辣，只剩最后那一抹温柔，在被雨水冲刷了数日的天空里显得格外可亲。
海龙山最高峰——回龙峰上坐着十几位靺鞨的勇士，他们边烤着蛇、兔边望向远方：那面是天门山，再远便是安车骨、黑水、伯咄的方向。
纽赫里悠悠的问了一句：“大军离开几天了？”
“六天了。”坐在他左手边的人答。
纽赫里点了点头，翻了一下他的烤蛇：“好，好。大萨满他们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
众人沉默。留下的五百位勇士已经只剩这十七个人了，他们虽然节节败退，但仍然用他们的顽强将几万唐军在海龙山里拖了六天了。
纽赫里拿起他的食物咬了一大口，道：“真香啊！”他用胳膊碰了碰右边的一个小伙子：“喂，小子，娶妻了么？”小伙子年岁不大，他摇了摇头：“还没，但我赢下了斗马……只不过…又连夜被调上战场了。”
听到这个回答，纽赫里有些尴尬：“那…你…怕死么？”
小伙子点了点头：“有点。”
纽赫里问：“怕为什么还留下？”
小伙子说：“我虽然怕，但我知道我要是不留下，我的额娘、我未婚的妻子就都可能会死。”
纽赫里怔住了，他环视了一下周围仅剩的战士们，他们都听见了年轻小伙子的话，各个眼神更加坚毅了。是啊！他们最终都会死在这，但他们是为了让更多的亲人活下来。
次日，在唐军新一轮的进攻下，他们全都阵亡了！五百位勇士，全部阵亡了！他们用血肉给唐军造成了“已灭掉靺鞨主力，成功占领战略要地”的假象。靺鞨的族人会永远记得这些英雄。
尤其，那位伟大的酋长——黑水部落的酋长纽赫里：最后唐军包围圈中只剩下他这一个站着的靺鞨人了，只听有唐军高喊到“抓个活的！”纽赫里微微一笑，用尽力气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回身面冲北方，挥刀自刎。
……
唐军自以为灭掉了靺鞨主力——因为他们遇到的抵抗超乎想象的顽强——开始准备整军相庆，副将提醒李楷固道：“将军，不知你有没有发现，虽然敌军顽强抵抗，但尸首却很少，恐怕这并非是靺鞨主军。”
李楷固自负道：“东北蛮地，猛兽颇多，尸体估计都被叼走了。这定是靺鞨主军无疑了，只不过……我们并未全歼敌军主力而已，我早已派人向东、北继续打探了，靺鞨主军必没逃出多远！”
至少李楷固没像士兵一样以为战斗结束了，副将心说：“若真能再找到靺鞨主军就好了。”
少顷，探马来报：“东北方向发现靺鞨大军。”
李楷固看了看副将傲慢道：“本将军征战多年，哪是主军哪是杂军还分得清。不过本将军也没糊涂到以为这么几个人就是靺鞨主力了。”
副将不再敢言语，看来是他多虑了。
李楷固问探马道：“敌军何状？扎营生灶与否？”
探马回禀：“靺鞨军军容整齐，败退有序，未扎营安灶。”
李楷固道：“未扎营安灶则说明他们是刚刚退下着海龙山咯？”目光瞥向副将。
副将忙应道：“如此，定是新败了。”
李楷固又言：“失去此等军事要地，还能败退的整齐划一，想必靺鞨军最高统帅必在那阵中。传我军令，即刻追击，不得有误。”
……
李楷固率领大军马不停蹄的前去追杀靺鞨军队。当然这亦不是靺鞨主军。这支队伍已经在这安营扎寨五天了，不过前一天夜里，纽赫里派了一位年轻小伙子前来报信，他们连夜收了营寨，毁了所有灶台，露宿一宿后在次日佯做逃兵。队伍只有一千人，但配了约三倍的战马和无数战旗，远远看上去确如大军一般。李楷固唯一没猜错的便是：靺鞨最高统帅——神之准萨满就在支队伍中，即便众酋长和众萨满都强烈反对董默亲自做饵，但都被董默否决了：这一千人去执行的是最危险、也最重要的任务，董默告诉自己一定要和他们并肩战斗。
董默部与唐军大军始终保持着距离，偶尔有唐军轻骑来犯，董默都派兵迎敌大挫敌军。这也让李楷固更加坚信敌军统帅就在那支“大军”里。
晌午时分，董默率军开进登天谷，山谷尽头就是天门山，而山谷两侧悬崖陡岭则被称为天门岭。
唐军先行军在谷口集结，待汇合大军后再请示是否入谷，又是副将阻拦道；“将军，追敌入谷可是大忌，我们……”
李楷固岂会不知这个道理，不过审视谷内片刻后，他还是下令了：“全军入谷！”
副将忙道：“将军，两处岭上若有伏兵投掷圆木巨石，我军岂不临难？”
李楷固问道：“副将征战几回？”副将答：“小战不计其数，但大战是第二次。”
李楷固又问道：“副将在谷上设伏败过敌军？”
副将又道：“没有，末将此前从未参加过山地之战，不过兵书上有许多这样的例子。早些年征契丹时，契丹军在黄獐谷也是用此法大败周军的。”
李楷固笑道：“副将说的没错，只是副将不知，黄獐谷战役时我正是契丹主将(李楷固本为契丹将领，兵败后由狄仁杰力荐保命为南周效力)，难道小小靺鞨在谷中设伏会比我有经验？由本将军来指点你一二吧，你仔细听那山间，可听到鸟鸣兽吼？”
即便大军行进，但在空旷的山谷中想仔细听些什么也不难，果然，岭间鸟儿欢叫，偶有几声野兽的嘶鸣，副将点点头：“确有。”
李楷固道：“若岭上有伏兵，鸟兽可早就跑了，你既能听见鸟兽之声便证明山间并无伏兵。副将啊，你的确是个谨慎的将才，但经验还是太少了。”
副将忙应道：“谢将军指点。”
李楷固笑笑，说道：“传令大军加速入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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