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黄粱美梦

　　八月十五将至，凡间三千烟花，阿肆约着步千破一路风尘仆仆从最北方一路走近人间烟火，街头巷尾杏花点点，马蹄踏过青石板溅起清晨积攒下来的雨花，阿肆侧头，打量着步千破一身绣满花纹的锦缎袍子，头上束着黑宝石的抹额，和门上贴的财神爷一个样子，施施然端坐在一匹大黑骡子上，阿肆憋着笑，步千破回头，挑了挑眉道“抢了我的马你还笑，凭什么你骑马，我就得骑骡子？”

　　阿肆挺了挺胸脯，认真道“这不是你在驿站夸人家骡子有气质来着呢嘛！”她侧头，打量着街上一溜的红灯笼，车水马龙喧嚣叫卖声，衬着河里晃晃悠悠的几盏河灯一派人间烟火气息，阿肆侧头，瞥了眼头顶上一张铜匾明晃晃写着瑞福酒楼四个大字儿，一勒缰绳，冲步千破摆摆手，道“今儿就在这打尖儿了！”

　　方方正正靠窗的一张小桌子，正好能看见大街上人来人往，店小二早瞥见步千破一身珠光宝气拎着只茶壶陪着笑问两位客官吃点什么，阿肆一挥手指着墙上挂的贴儿，要了盘酱牛肉炒猪腰果木烤鸡鱼香肉丝木耳炒鸡丁三鲜煎饺翡翠虾仁汤一笼灌汤包一壶桂花酿、、良久她似想起来什么，眼见着小二要走，三呼等等，转过脸来，她眼带笑意，颠颠的问步千破“都点的你爱吃的，你看还需要点啥？”

　　步千破悠悠抿了口茶，恍然道“哦，原来我爱吃的菜都是这些。”

　　阿肆一愣，拿袖口将步千破那块桌子角给擦干净，殷勤道“知道你爱干净，给你擦擦，擦擦、、、”

　　步千破挑眉“你今天似乎有些殷勤！”

　　“哦？有吗！”阿肆干笑着看小二端上菜来，她抄起筷子往碗里扒了几块肉眼见着华灯已上街上热闹起来，莺莺语语嘈杂着一派热闹景象，阿肆吃东西向来有风卷残云之势，这点她和繁虚很像，繁虚对于吃有自己独特的见解，繁虚说吃饭是个考量眼神定力速度灵敏度的活儿，饭桌上讲究眼观八方，该动手时就动手，阿肆觉得繁虚说的很有道理，她吃饭从来不晓得七分饱是个什么概念，她向来都是能吃撑决不只吃饱，但考虑到今天的特殊情况，阿肆只吃了个饱，她抬眸见步千破从帕子里掏出个玉杯又慢悠悠倒上一杯桂花酿悠悠抿着，她抬手夹起几筷子肉放进他碗里，赔笑道“多吃点，多吃点。”

　　步千破抬眸，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阿肆干笑“吃肉对身体好！”

　　她愣了愣，干声道“那个，我看，我看楼下有卖冰糖葫芦的，你想不想吃，我去给你买！”

　　步千破挑眉，看她一路小跑，隔着窗，看街上女子一身红衣，围着小摊，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吃的认真，良久，女子踱着步走到卖杏花的小摊前，一脸认真的说着什么，最后手里抱着一团花嘴角挂着浅浅的笑，酒楼上，步千破歪着脑袋端着酒杯认真寻思着什么，许久，他唇角划出一个笑来，没憋住，他端着酒杯又不自觉笑了几声，旁边小二凑过来，赔笑问“客官您这是笑什么呢！”

　　步千破抬头，示意小二让他冷静一下，许久，他认真道“刚刚那个姑娘，我晓得她一直倾心于我，可能是想趁着今天人间的良辰美景，向我求婚。”

　　小二一愣，

　　“恭喜恭喜二位了！”

　　“那我把这些给您收走，整理干净这地方，等会你们说话方便些？”

　　步千破挥手“好好，快把这些盘子撤了。”

　　“那个，”小二一愣，赔笑道“大爷您趁这功夫把账给结了呗！”

　　步千破笑“钱在她、、、、”他一愣，眼睛朝窗外，撇着大街上蹲在墙角啃糖葫芦啃的正认真的女子，咽了口唾沫，嘴角的笑僵在脸上、、、、

　　迎着一阵凉风，华灯百盏挂在街头巷尾，前边有钱的人间老爷家门前开始搭起戏台子，披红挂绿的一座小阁楼上有姑娘莺莺燕燕唤着过路人，女子攥着一根糖葫芦，晶莹的糖浆在她手指上化开，黏糊糊的，她抬眸，瞥见步千破黑着脸走下楼来，垂下眸子去，耳边飘来他训斥声，大致是他堂堂魔界尊上的老脸都要丢光了云云，阿肆垂着头，嘀咕道“那还不是你给我的钱太少了！”

　　步千破侧头“咱俩出门的时候，你连我门上镶的那点儿金子都给撬了！”他抬头，掐指算了算路程，语重心长道“我觉得你也该减减肥了，所以以后一天三顿饭就好，零食点心什么的就给你断了、、、、”

　　“那哪成，我这还长身体呢！”她抬眸，看着步千破挑眉若有所思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去，声音渐渐弱下来，良久，默默的啃完最后一个包着糖的山楂。

　　街上开始漫上人来，阿肆拉着步千破挤到戏台子前，她抬眸撇着天上一轮月亮不禁把手抱在胸前心生感慨，旁边有太太模样的人瞅见步千破的样子挪着小脚前来搭话，将一把瓜子塞进步千破手里，朱唇轻启，柔声问“公子哪人呀！”

　　阿肆抬眸笑道“他不是人！”

　　“啊!”那刘家太太微顿，迟疑道“公子，公子与这姑娘是、、、、、”

　　阿肆浅笑“兄妹！”她抬头，看那刘家太太脸上流露出一丝激动，一激动差小丫鬟送上香果茶水来，递过门贴刘家太太笑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明晚府上还搭戏台子，排场比这大，公子可要再来看一看。”阿肆接过门贴连连点头应允，待看着刘家太太走进木门，木门后歪出一张女孩的脸，水灵灵的眼睛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瞥见步千破的时候，脸一红，又藏进了门后，阿肆恍然，原来是给家里女孩物色女婿，她抬眸，瞥见步千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心安理得从他手心里抠走一把瓜子！干咳几声道“牺牲一下色相换来这一天的口粮，挺值！”

　　夜风微凉，藤篱椅上，阿肆拿手帕托着把瓜子，侧头看步千破摇着把小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给她赶着蚊子，嘴角划出一个笑，心一动，把剥好的瓜子仁捧在他面前、、、、夜已深，台子上“单刀会”“花木兰”什么的都已歇了幕，等个彩头叫个好的人都回了家，锣鼓喧嚣渐渐安静下来，阿肆抬头，一轮月亮闪着寒光挂在天上，明亮的能让地宫里那满墙价值连城的紫金纱汗了颜，台上崔家小姐看向卢生的眼神，分不清前世今生的样子，纵使美人在怀黄袍加身，醒来不过依旧是垂杨有暮鸦，西风吹鬓华，六界之中，人间最是红尘纷扰之地，可多少放不下解不开的事，最后不都如这场《邯郸记》，四个字，黄粱一梦而已，她笑，看着身旁男人托着腮睡得很沉，将他酒杯里的酒倒掉重新沏上一杯清茶，她终究还是没看到“紫钗记”也无从知晓霍小玉和李家公子后来怎样，她俯身，唇角落在男人脸上，起身，望着天上那轮月亮，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可这是一个局，步千破既然瞒她古樊的事就万不会再把她带去古樊，既然如此，她用自己作筹码，拖住步千破，现在万青该跟着千夜到了西域，她若没算错，花楹该把信送到了青要之鼎、、、、她终究还是不能陪他看最圆的月亮，阿肆浅笑，转身翻身上马，手中长鞭迎着夜风，马蹄声渐远，转瞬消失在巷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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