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一阵一阵的内力自后心传入，一股力量呼啸着席卷全身，游走在经络间，逼迫人拉回神智。
苏玉安迷糊间好像听到了他的丫头说喜欢他，又好像听到丫头说恨他，不要，丫头，不要恨。
听到布依衣失控的哭喊，万千疾步冲了进来，“郡主，苏大人！”
强行往苏玉安嘴里塞了药丸，掐住他的人中，又冲着他的太阳穴和心脏等凶险的地方连扎好几针。
“苏大人刚才是气血攻心了。郡主，千万不可再让苏大人情绪过于波动。”万千轻喘着气，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点点汗珠。
好一会儿，苏玉安才又悠悠转醒过来。
……
万千在确定他暂时无碍以后方又退了出去。
苏玉安睁着迷茫的眼睛，好半天才对准焦距，直直的看着布依衣。
依衣再也忍不住了，扑倒在他的怀里。
“我喜欢你。”
“我爱你。此生不渝，苏玉安，我爱你。”
“今日在皇后面前说的话，便是我布依衣对你苏玉安的许诺。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让燕国陪葬！苏玉安，我将以依郡主之名向燕国的皇帝请求赐婚，我要娶的人是你，是你——苏玉安，你知道吗？我要的从来都只有你，苏玉安。”
布依衣一字一句，郑重得像祷告宣誓一般。
苏玉安看着那双他最喜欢的、清澈见底的眸子里此时此刻满满的都是自己的影子，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从眼里滚出，一滴一滴，最后湿透了整个面庞。
许久，他才颤抖着唇，“那你，怎么就舍得——”
“舍得……不来见我，舍得，让我——痛不欲生？！你的心好狠啦！”
想着自己那时等待的期盼和失望的绝望，是那样的刻骨铭心，苏玉安就心口钝痛得喘不过气来。
“不是的，不是——”不愿让苏玉安再误会自己的心，布依衣急迫的打断他的话。
“玉哥哥，我从来没有不要你，是你先不要我的啊，我说我喜欢你，可你告诉我你是南宫羽肃的人，而且，你，你还委身于他，所以，所以我……”急迫的想要解释，却想起了让人痛楚非常的那一幕！
“那日，你和他厮缠在你屋里……”布依衣又怒又痛，又恨！
话至此，苏玉安身体僵硬在原地。
原来如此。
他明了，那日，恐怕被丫头看到了。
被丫头看到了他被人……肮脏、龌龊……的一幕。
……
脸上好不容易攒起的一点颜色褪得干干净净。
……
哆嗦着唇。
“南宫羽肃，他，他，给我下了药，所以……”悲愤又羞于启齿的解释。
下药？！
南宫羽肃对苏玉安用药？！
布依衣脑袋里像被雷击中一般，轰鸣不止！！！
原来……是这样的……
……
……
是了，如云般高贵无暇，如莲花般一尘不染的苏玉安，怎么会……
此时此刻，布依衣是多么的想赏自己一耳光啊，当时她怎么就没想过此事蹊跷呢？怎么就没发现不对的地方呢？怎么能，就转身走了呢？
她就是个混蛋，白痴！说到底，还是她不够信任苏玉安，还是她爱得不够坚定，太自以为是，所以才……
太自负吗？其实是自卑吧？
在意？却懦弱得连事实都不敢触碰，拿着一个所谓的“真相”便退缩回自己的壳里，说到底，还是自私，怕更深的陷进去以后真的不能自拔，怕受更深的伤，怕……自己真的会非常非常难过。
布依衣是一个自私怯懦的人，爱苏玉安？其实她更爱自己。
所以……就那样子放弃了他。
因此，差点……后悔一辈子。
或许，她也没想到过，她会真的这么在乎他！在意他！
……
刻骨铭心。
……
问世人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随。
……
比起布依衣，苏玉安虽然一开始懵懂，待明白后，却更真挚于自己的心意，执着于自己的执著。
只是，向来养尊处优的他，多了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阴影。
这份感情于他……来得被动却不讨厌，动心动情以后，又被“抛弃”得莫名其妙。
甚至于，他一度以为她移情别念了。
这样死去又活来的感觉，他真的不想再要，痛苦难捱得……如果还是要失望，那就不要再存希望。
……
苏玉安见布依衣一语不发、面色难看的看着自己，一时间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难受至极，“你——，是，嫌我脏吗？那就……”
算了。
……
未说完的话，被人尽数堵在了嘴里，口里的每个角落都被小舌慢慢扫过，被肆意侵.犯……
身体酥软得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却舍不得拒绝，努力的张开嘴，方便那条小舌更加容易的进入自己口腔的深处，然后侵.犯自己。
苏玉安只觉得飘忽的心似乎慢慢有了着落。
顺从。
……
布依衣感受到了苏玉安的配合，心里欢喜得不可思议，只不过，嘴里腥甜味甚重。
诧异间，醒悟到——这是他的血。
突地，心如针扎一般疼，她差点忘了，他嘴唇有伤，伤势颇重！
匆忙放开他。
看着面前虚弱得不能自己，连气儿都喘不匀的美人，布依衣心里甚是懊恼自责，苏玉安都伤成这般模样了，她怎么还可以再占他的便宜，简直“禽.兽”不如。
迷乱中突然被人推开，苏玉安呆呆傻傻的看着布依衣，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推开他，只当她是悔了，一时间表情比哭还难看，颤着身体，……说不出话来……
这样欢喜、悲伤，希望、失望……交替，他真的受不了，受不了……
上前搂过他虚软的身子，布依衣知道这个敏感的人儿啊，又想岔了。
“傻瓜玉哥哥，嘴唇伤得那么重，都不知道推开我吗？害得我差点……差点……伤了你……”
……
丫头原来……是心疼他？倒是自己误会了，苏玉安如释重负。
对视相望，下定决心一般。布依衣直直的望着那双晶莹的眸子，她知道，有的话，是必须要说的，一定要告诉他。
“玉哥哥，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在我心里都是纯洁无暇的，我只恨自己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却选择了离开你，只要你还能陪在我身边，那就是万般的庆幸，我亦不敢再奢求其他。”
“以后……我一定会一心一意的待你，此生定不离不弃。”
听着丫头真诚的情话，苏玉安只觉得心里泛起甜意，原来自己欢喜的人也喜欢自己，是如此的美好，世间再没有比这更让人快乐的事情了。
“南宫——羽肃，他——他——没有——对我——做——最后……”
“我……我，没有……负你……”
大喜大悲之后。苏玉安已经精疲力竭，硬撑着从命里挤出力气，声音轻颤无比。
但是……布依衣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她又惊又喜，又悔又怒，又爱又恨。
惊，南宫羽肃，居然——，
喜，布依衣突然觉得庆幸，她从来没有这般庆幸过，感谢天地，她的苏玉安，独一无二的苏玉安。
悔，如果南宫羽肃真的把苏玉安那个了，以这个人儿刚烈的性子，决然不会苟活了吧。
怒，其实是又怒又悔，她的宝贝差点被人欺辱的时候，她居然不问青红皂白，头也不回的走了，而且，后来她还伤了他的心……
爱，时至今日，她方发现自己真的是爱惨了苏玉安。
恨，她恨自己，若不是自己，苏玉安怎么会绝望、伤心、受伤至此？
……
解开了心结，被灌下一大碗苦药后，身体已是强弩之末的苏玉安终于两眼一翻，彻底昏睡过去。
……
轻轻解开他的衣物，有东西飘然落地……
布依衣拾起它，顿住，是一条手绢。
原本应该是叠好放置的手绢，但此时却凌乱着被扯乱了。
熟悉的丝料，纯色无花案的手绢，不是她的还能是谁的？
他——？
那会儿给他包扎用的绢子，他居然还留着。
而且……贴身保管。
惊讶地打开手绢……
一枚精致的紫玉簪安好的被包裹在里面。
霎时眼眶发热，泪不觉而下……
苏玉安的心意，她怎么就没有早些发现？他原本就是个傻的，懵懵懂懂，不想自己比他更傻。
……
人儿后背的鞭伤是布依衣未曾想到的，狰狞恐怖的伤口，没有处理不说，又被人生生抠开，脓水血水浸湿了里衫，连成一片……
她的眼里闪过阴狠，南宫羽肃，你竟敢这样对他？！
但更多的却是懊悔和心疼，疼得恨不能以身替代。
嘴唇的、身上的伤口，血肉模糊，先清理后上药，人儿在昏睡中亦疼得眉头紧蹙，直冒冷汗。
……
还有那一身青青紫紫的淤伤，全部抹上药膏。
……
苏玉安一直强撑着的精神突然放松下来后可谓是病如山倒，而且来势汹汹。
心思长久积郁，身体受了凉寒，伤口没好好处理又被人抠开……灌药时还被重伤……
整整一天一夜，高热不断，身子一阵一阵的抽搐，神智不清……模样好不凄惨……
布依衣狠心的灌他药，人却是脾胃虚弱不受，喝下去了又全数吐出来。
病得一塌糊涂却还不消停……
陷入了梦魇似的，断断续续的喊着:“……丫头……丫头……”
一声又一声，神情哀绝。
或是梦呓一般:“不要……求你们……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紧闭着眸子，凄厉又绝望。
看着苏玉安绝美的面颊上渗透出来自心底的绝望和悲伤之色，布依衣心疼得难以自制。
不住地低声唤他:“玉哥哥……玉哥哥？”声音逐步加大，紧紧的怀抱着他的身体，轻声呢喃，一遍又一遍:“玉哥哥，你可知？看你如此，我的心好痛好痛，我好爱好爱你啊……求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只希望，今生今世，能永远有你伴在身侧，不离不弃，如此便好。”
……
苏玉安的模样让布依衣心惊，总觉得像垂死之人最后的挣扎，一抹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终于，持续的挣扎以后，苏玉安连梦呓的力气都没了。
身子滚烫神智全无的瘫软在布依衣的怀中，连气息都变得虚弱无比……
直到——万千跪在布依衣面前。
“郡主，苏大人的情况实在不好了，今晚，今晚若是熬不过，您……还是尽早通知苏家吧，恕属下无能。”
布依衣一听，如五雷轰顶，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心中瞬间升起无边无际的恐惧。
不……苏玉安……我不会让你死的……
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线，布依衣哆嗦着开口:“万千……你……，你不是神医后人吗？你能救他的是不是？你和我开玩笑的是不是？”
布依衣只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她和苏玉安刚互表了心意没多久，现在有人告诉她，她的宝贝，她的爱人，竟来日不多……她怎么接受得了，怎么可能接受？
“郡主，苏大人心神俱伤，身体还被折磨狠了，实在是……若他自己没有求生的毅力挺过去……臣……无能”
……
……
身边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布依衣寸步不离的守在苏玉安床边。
要他自己挺过去吗？
看着面前没有神智的人，她泪如雨下。
“苏玉安，你怎么可以，怎么敢……就这样抛下我？”
……
“玉哥哥，你一定要醒过来，我还要娶你的。”
“玉哥哥，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去塞外呢？如果不愿意，我可以陪着你就待在京都……”
“玉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嫁衣……我从来都没见你穿过红色，你若穿上，那肯定是世间最美的人～”
“玉哥哥，别睡了，醒过来好不好，陪我出去玩，我们还有好多地方都没去……”
“玉哥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忍不住的哭泣。
“玉哥哥，你舍得不要我吗？”
“玉哥哥……”……
一遍又一遍的呢喃，声音凄凉嘶哑得如同杜鹃啼血……
布依灏从来没见过布依衣这副模样，看着她的样子，他心里揪疼得难受。
苏玉安，我妹妹真的很在乎你，希望你此生不要负了她，要不然，烽烟铁骑，金戈铿锵，踏碎这一世红尘，她也定会让燕国的天下为你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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