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东京之行 中
第三十一章东京之行（中）
金谷凉子为什么会和裴喜斌一起到东京来呢？
自从在6月下旬和东京特高课那个名叫川越健的特别调查组组长建立了合作追查“乙支勇士”的关系后，每周一上午，金谷凉子都会与川越健有一次例行的电话交流，目的是将过去一周所得到的有关“乙支勇士”动向的信息向对方通报。在9月1日星期一上午的例行通话交流中，川越组长向金谷凉子传递了一个让金谷凉子内心一震的信息。他告诉金谷凉子，德国驻日本大使馆一个叫施泰因麦尔的外交官通过朋友牵线找到他，向他透露了一个很有价值的情况，说是满铁调查部北方调查室的谷川英一室长和东京一个叫佐尔格的德国记者关系很特别，不过出于某种原因，柏林方面不允许核查佐尔格的档案。川越健告诉金谷凉子，这个叫佐尔格的德国人身份很复杂，他还是德国驻日本大使馆的新闻官，和德国大使奥特将军私人关系很密切。川越健告诉金谷凉子说，施泰因麦尔根据他对佐尔格的观察分析后得出结论认为，这个佐尔格一定肩负着某种使命，在偷偷干着一件不可告人的机密工作。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施泰因麦尔请他协助核查这个金英浩的身份，看看是否可以从新京方面寻找到有价值的线索。川越健也的确调查了金英浩的背景材料，但发现金英浩的档案没有丝毫纰漏。川越健对金谷凉子说，施泰因麦尔曾雇佣东京一个私人侦探跟踪佐尔格，意外发现金英浩和佐尔格在上野公园接头，遗憾的是这个私人侦探偷拍的照片和底版都让柏林方面没收了。
说不清为什么，金谷凉子得到这个信息的瞬间就如同遭了电击似的一激灵。她下意识地想到不论这个佐尔格有什么背景，也不论这个佐尔格在大使馆里担任什么职务，她都应该把谷川室长与他交往的真实情况查清楚，没问题当然皆大欢喜，假如有问题那就一定会惊天动地。所以金谷凉子决定尽快到东京，亲自拜访这个施泰因麦尔以便获取第一手材料。同时，金谷凉子也暗自决定，这件事很重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她决定暂时不向任何人泄露这件事，待到这件事调查得差不多时，再告诉山田英男他们也不迟。
事有凑巧。就在金谷凉子准备她的东京之行的行动计划时，裴喜斌请她吃饭并在饭桌上拐弯抹角地向她打听有关“乙支勇士”的消息，这真让金谷凉子哭笑不得，她几句话就把他搪塞过去了。既然没从金谷小姐这探听到“乙支勇士”的消息，裴喜斌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她或许能帮上忙，于是试探着问金谷凉子：“金谷小姐是毛利次长的秘书，是不是可以查到某些干部的住址呢？”
“不明白喜斌君是何意呢？”金谷凉子的确不明白他是要干什么。
“可以帮我查查谷川室长在东京私邸的地址吗？”
“那是谷川室长祖父留下的私邸，你查这个做什么？”
“我最近才听说了谷川室长的一些家事，我觉得我祖父应该认识谷川室长的祖父——他老人家也在东京生活过，所以我就想知道谷川室长祖父私邸的位置，或许有机会我会去看看，也算是对往生之人的怀念吧。”
“这样啊，我是帮不上忙的，不过你可以问问山田副室长，他应该是知道的，你可以跟他说是我建议你找他的。”金谷凉子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这样和裴喜斌说。
裴喜斌心想虽说没有得到些许关于“乙支勇士”的信息，但可以查到金英浩在东京的住址也算小有收获，因为他的确想多知道些祖父的事。再说，其实裴喜斌也不相信能从金谷凉子这里得到有价值的信息，只不过找辙接近这个漂亮女人罢了。
吃完这顿饭，金谷凉子倒是有了一个想法——干嘛不让裴喜斌陪她到东京走一趟呢，她需要一个听话又有用的随从。于是，金谷凉子告诉山田英男，她需要让裴喜斌随她去东京办事，吩咐山田英男出面分别向资料室室长田中永宁和大阪丽人妓馆的老板松本敏给裴喜斌请了几天假。至于去东京干什么，既然金谷凉子没说，山田英男也就不便打听了。
“为什么要我协助金谷小姐呢？”裴喜斌听说让他陪金谷凉子去东京就奇怪，便问松本敏。
“有一件事你还不知道呢，我奉命今天通知你。”松本敏说。
“是。”裴喜斌恭敬地回答。
“金谷小姐表面上是毛利荣德次长的秘书，但她的真实身份是咱们这个行动组的组长。”
“啊？”裴喜斌真的是很意外。他立刻想到要抓紧时间回忆一下在他和金谷凉子交往的过程里，自己有没有失误的地方，以便采取挽救措施。
“关于这次去东京的行动，我并不知道干什么，但这是上面命令的，所以你和金谷小姐合作一定要小心谨慎。你要记住，金谷小姐可不是一般人，以后有时间我再和你细说。总之，这次东京之行，凡事听金谷小姐指挥，这也是上面的命令。”
裴喜斌这才知道，金谷凉子原来是东京特高课的警员，看样子还是一个重要角色，要不松本敏说到她时都这样很恭敬呢。他想，借这次到东京出差的机会，一定要好好了解一下金谷凉子这个人。就这样，裴喜斌陪着金谷凉子比金英浩先一步来到东京。
按照金谷凉子事先的安排，裴喜斌跟随金谷小姐入住一家名为“富士”的高档饭店。俩人一走进饭店大堂后，金谷凉子吩咐裴喜斌去办理住宿手续时告诉他房间已经订好了，是一个套间。他们跟随服务生来到房间，服务生放好行李，金谷凉子就示意裴喜斌给服务生小费，待服务生离开关好门后，她对说裴喜斌说：“我住里间，你住外间。隔间门的开关由我来掌握。”说完，金谷凉子提起自己的小旅行箱推开门走进里间并“咔”地一声把隔间门锁上了。
裴喜斌冲着隔间门一鞠躬，说：“金谷小姐说了算。”他后来才知道，为便于客人行动方便，里间也开有通往走廊的门。
在东京安顿下来后，裴喜斌就发现金谷凉子并不总让自己和她一起行动，有些事会独自去做，明显是有意不让他了解全部情况。裴喜斌既然已经知道了金谷凉子的真实身份，明白了她是自己的上司，所以金谷凉子独自外出做什么事是她的权利，裴喜斌这个随员是没有资格知道的。但是，作为金谷凉子的随员，也有一个负责保护上司的职责，所以裴喜斌有时也会故意让她发现他在暗中跟踪她。有一次，金谷凉子看着裴喜斌的眼睛，问他：“你为什么跟踪我？”
“凉子小姐独自外出，我是担心发生意外，有个照应才好。”裴喜斌把早就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金谷凉子想想也的确如此，身后跟着一个大个子男人也不错。
金谷凉子到东京后先和施泰因麦尔见了面。从谈话中金谷凉子明显感到施泰因麦尔对谷川室长并不感兴趣，他更关注佐尔格是不是和盖世太保作对，而且他也向金谷凉子透露了柏林方面不容许他进一步调查佐尔格的原因。金谷凉子的关注对象与施泰因麦尔刚好相反，她对佐尔格是不是和盖世太保作对没兴趣，但对谷川室长与佐尔格交往的动机非常感兴趣。金谷凉子揣测，假若佐尔格是德国军事谍报局的人，以谷川室长的身份似乎没有必要和他私下里接头；假若佐尔格不是军是谍报局的人，他也不是盖世太保的人，那他为谁效力？谷川室长和他私密来往的动机就非常值得玩味了！不过……假若佐尔格是在向谷川室长提供苏联情报呢，会这样吗？真是这样，这倒是可以说得通他们交往的原因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谷川室长的顶头上司调查部次长浅井三男肯定会掌握细节的，等回新京找浅井次长了解一下就真相大白了。这样看来，谷川室长和这个佐尔格交往的实情，很有可能完全是出于工作原因，那我岂不是落得空欢喜一场？
见过施泰因麦尔，金谷凉子回宾馆后就给东京特高课的川越健拨通了电话：“喂喂，川越组长，我是金谷凉子。”
“是，我是川越。”川越健站在办公桌前，恭敬地对着话筒说。
“我和施泰因麦尔先生谈过了。”
“是。德国人怎么说？”
“这样吧，明天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川越组长后天下午三点来我这里的咖啡厅见面可以吗？”
“后天下午三点吗？可以。”
“那就后天见了。”说完，金谷凉子放下了电话。
金谷凉子和川越说“明天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并不是随便说的，她的确有了安排，而且不可以违约。原来，金谷凉子的老师土肥原贤二在4月间晋升为陆军大将，6月间被委任为陆军航空总监，金谷凉子原计划去看望并同时祝贺老师升迁。但土肥原说太忙了根本就没有时间，后来又改口说：“要来就中午吧，一块吃个午餐好了。”
就这样，师徒二人见了面。用餐时，金谷凉子就把金英浩与佐尔格来往的事说给了土肥原，并讨教解决办法。听完了金谷凉子的叙说，土肥原贤二略微想了想，说：“从历史上挖掘，探寻蛛丝马迹。”
就这一句话，换作别人也许听不出门道，可金谷凉子闻听此言就一下子醒悟过来，可不是吗，她就没有想到这点，这太重要了。于是，她立刻冲土肥原说：“是，老师，我明白了。”
余下的时间里，师徒俩边用餐边说了会儿闲话，主要是金谷凉子给老师讲了讲在满洲的所见所闻。土肥原贤二在1935年6月被关东军派到华北，策划中国华北各派军阀进行自治，图谋分离华北，试图策划建立第二个“满洲国”。后来，虽然土肥圆贤二到达华北后，而且最终还逼迫宋哲元在北平成立了“冀察政务委员会”，但由于种种原因这次企图谋划分离华北的阴谋并没有得逞。1936年3月，土肥原贤二奉调回国，至此以后就再没去过“满洲国”，所以他挺愿意听听金谷凉子说说“满洲国”的事。金谷凉子当然了解老师的兴趣所在，所以尽可能地说了一些老师愿意了解的满洲的事。土肥原贤二听金谷凉子说的事也感到很有意思，兴致蛮高，这样一来，用午餐的时间超过了以往，这对土肥原贤二来说算是破例了。金谷凉子也心知肚明，老师给了她足够的面子了，所以用餐后便即刻告辞了。土肥圆对爱徒自然是鼓励一番，勉励金谷凉子再接再厉。
回到饭店后，由于受到土肥圆老师的鼓励，更为重要的是，土肥圆老师对她下一步的行动指明了方向，这就是“从历史上挖掘，探寻蛛丝马迹”的英明指示。所以，金谷凉子顿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她明白，只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肯定可以找到破案的重要线索。她想，作为一个人，只要是来到这个世界，只要他行动，总会留下痕迹，而只要耐心细致地从历史上挖掘，那就会探查到蛛丝马迹。那么，金英浩也不会例外，他一定会在过往的历史中，留下他活动的痕迹，金谷凉子也就可以从这些痕迹里探查到有用的破案信息。想到这，金谷凉子感到全身轻松了许多，肩上的压力顿时也减轻了不少。她很庆幸自己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就是来东京公干的决定。金谷想，仅仅在一天的时间里，取得如此重大的收获，真该庆祝一下。但是，她后来又一想，太烧包了，还远远不到该庆祝的时候，要做的事还非常非常多呢！
翌日，差不多到了和川越健约见的时间，当金谷凉子走进咖啡厅时，一眼就看见了坐等她的川越健。川越健很有礼貌地帮金谷凉子落座，并吩咐跟过来的侍应生：“一杯咖啡。”
金谷凉子说：“川越组长，请坐。”
“是。”川越坐下后问道，“金谷小姐见过施泰因麦尔先生了？有什么新情况吗？”
“事情比原先想的要复杂些。”金谷凉子刚说了一句，侍应生用托盘送来一杯咖啡，小心地放在金谷凉子面前，待侍应生离开了，金谷凉子继续说，“施泰因麦尔说的和你告诉我的差不多，只不过细节更清楚了。”
“是。”川越迎合地点点头。
“那位荒木三郎为人可靠吗？”金谷凉子问川越健。
“是，没有问题。以前我就认识荒木先生，有过几次合作。”
“那么，我突然有个想法，就是咱们是不是可以雇佣荒木先生继续监视那位佐尔格先生？当然，是不是要24小时全天候监视，咱们可以根据情况随机决定，川越组长的意思如何？”
“金谷小姐的意见非常正确，我完全同意。”
“那就请川越组长在东京继续跟进这件事，争取找到证明他们的交往已经危害到大日本帝国安全的证据。”
“是。我们还是保持每周一的例行电话交流吗？”
“是的，请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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