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心头的痛
沈悦然的口语伙伴是两个留学生，都是很开朗的女孩子，苏珊和艾沙。每逢一、三、五都会见面，平时主要是在微信上用语音聊天。
简单的交流沈悦然还是可以的，苏珊艾沙的中文虽说结结巴巴但也能听懂，所以她们这一个角落每次都是中英文乱飞，加上苏珊艾沙喜欢大笑，颇有些引人注目。
今早她们的主题是旅游，少不了就把自己喜欢的风景胜地介绍给对方。沈悦然用英文说着自己熟悉的云水镇，女孩们都一脸向往地用中文表示一定要去，询问沈悦然能不能给她们当导游。
沈悦然只能歉意地拒绝，因为十一假期已经有安排了，不过如果她们要去，她可以帮她们安排。
临别前，苏珊建议道：“悦，你应该出去看看，一定会有很大收获。”
“好~”沈悦然点头答应，有一个出国交流的机会，她一直下不了决心，外婆虽说还健朗，但毕竟已经七十了，还有周越……
沈悦然拿过放在一边的早餐，想着苏珊的建议，一时间有些出神。
“姐。”
沈悦然送了一勺粥进嘴里，微微有点甜，抬起头便看到在对面坐下的大男孩，平头，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古铜色的，让人看不出年龄几何。
每次见面都感觉有些不太真实，四年前那个白皙的邻家大男孩仿佛一瞬间就长成了男人，唯有见到她时那乖乖的样子，还是少年模样。沈悦然执着一把勺子，托腮打量他，开口已是带着笑意，“嗯，不错~已经亮得不用灯了。”
王阳自豪地抬起手臂自我欣赏一眼，“是不是特爷们？”
沈悦然眼角却突然微微有些涩意，若是叔叔阿姨不出事，他还只是一个家境还算富有、不知人间疾苦的少年，然而时间却催他快速成长起来。这个男孩子何尝不是那时的自己，何况原本关系就好，事情发生后，沈悦然对他更是悉心陪伴，只是他高中毕业以后，不顾大家反对步入了社会。
好在，她来S大之后，想办法给他办了旁听证，让他旁听学习一些建筑设计施工方面的知识，而他理科本来就好，加上他的实践，倒也是如鱼得水，学起来也还算轻松。她自然知道他这样做不过是让他奶奶和她安心，虽说心态算不上好，总好过让他自暴自弃……
“我给你买的防晒爽是不是没用？”沈悦然将心中的千头万绪收起来，话题略略一转问道。
“哎呀，姐，我一个大男人……”王阳看沈悦然已经微微蹙起秀气的眉毛，知道又要被教训防晒是保护皮肤免受紫外线的伤害之云云，忙转移话题：“好了，你快吃吧，都要凉了。” 一边表示回去一定用上防晒霜，谨记姐姐教诲。
沈悦然瞪他一眼，这个点知他定是吃过了，只将蛋挞推到他面前，自个慢条斯理地开始喝粥。
周越两人跟着老人走进小店，只有门把手挂着一个木质的铭牌，上面是一行隽秀的行楷“悦读书屋”，若不是走进来，不会发现它竟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小书店。
时间于古镇的人们来说尚早，第一批游客也要九点多点才能到，所以店里并无人。
室内的摆放很简单，迎面是一个收银台，倒是放着一台电脑。左边是立式书架排放着，中间留出过道，其间还散落着几张取书用的三角凳。右边是供人小憩看书的地方，木椅长桌，历久弥新，光线流转，竟有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
脑海里却闪过悦然坐于桌前，安然看书的模样。
“主任，”小路欢欢喜喜地回转身，叫着正出神的周越，“快来快来，来看看小悦的摄影作品。”
心弦被轻轻拨动，有些猜测缓慢升腾，如岚依风飘荡。周越毫不迟疑地跟着小路走了过来。
“小路，你带你朋友随便看看，”老人看着眼前的两个男孩子笑得慈祥，“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吃的。”
“阿婆，”周越出声叫住老人，委婉拒绝，“我们，等下出去吃就好了。”
“不麻烦的，热热就可以。”阿婆说着推开一个侧门，走了进去。
门内却是一个小庭院，中间一条平坦的石子小路，两边植着花草，竟还有一株枇杷树。
看着阿婆转了一个弯，身影被墙阻挡，周越方才收回目光，循着小路的指引看去，一眼看到一张有几分熟悉的作品，构图中规中矩，是很保险的摄影手法，但出新意却难。
而眼前的画面却让周越眼前一亮，一座晨曦中的石桥，两岸黑瓦白墙的民居，桥下的溪水氤氲着淡淡的雾气。有几分小镇初醒的慵懒和喧嚣前的静谧。
仿佛就看到女孩脖子上挂着相机，缓慢走过青石板，不知那时的她还会不会总是不经意的嘴角上扬？
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跟悦然的微信头像是一个地方。周越在心底肯定自己的想法，然后循着那些点滴，找到曾经失去的她。
而其他的，春花秋叶，夏雨冬阳，无不一一入境，不着痕迹的随意拍摄，让人看着都会自觉放松。
“哎哎哎……”小路很吃惊地喊起来。
周越被打断，看到小路站在收银台里，连忙制止，“那是收银台，你……”
“我那时还给阿婆当过收银呢，而且这也没钥匙，”小路得意洋洋的解释，招手让周越过来，“你看这不是王阳吗？这个女孩就是阿婆的外孙女小悦。”
“嗯，”周越回答着，第一眼却落到了女孩身上，安安静静地坐着，膝盖上扣着一本书，散落的几缕发丝被微风轻拂扫过脸庞，嘴角微微上扬，笑意直抵双眼。然后视线上移，便看到王阳，双手撑在沈悦然的椅子后背，看着镜头笑得灿烂，是少年的姿态……
“来，来，”阿婆端着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放着两盘蒸饺，还有陈醋辣酱，“来这边吃早点吧。”
周越听到声音，已先一步过来接过托盘，放到长桌上，“谢谢阿婆！”
正好书屋的店员来了，阿婆便让他二人坐着慢吃，自己先忙去了。
小路看着在书架前拿着帕子打扫灰尘的阿婆，建议道：“不如我们向阿婆了解一下。”
周越点点头，将最后一个饺子吃进嘴里，如果阿婆知道他的身份，不知他还能不能进这个门，吃上这份味道鲜美的饺子。抬头看向对面吃得欢的小路，有些好奇他怎么跟阿婆一家认识的。
小路瞅一眼周越空空如也的盘子，心下一惊，忙三两下把自己的盘子扫荡一空，直接把自己噎到打嗝，然后便见面前多出一杯水，才恍然想起自己跟周越年岁相当，而人家不仅比他职位高，当然他对此没有意见，毕竟人家学历资历摆在那里，而现在被温柔相待的场景，真是让他微微汗颜。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方才压了下去，收起毛头小伙的劲，决定做一个成熟稳重的好下属。
“那个，你跟阿婆一家很熟吗？”周越避重就轻地问，捡了一句心思不那么明显的话。
小路摇了摇头，“还好吧，几年前我跟着局里的人来过，我一来没几天就上吐下泻……呃，然后就住在阿婆这里，那时小悦才大一，正好放暑假，对我挺照顾的，等我好了，有空就过来帮忙，一来二去就熟悉了。那时有个挺白净的男生偶尔也会来找小悦，还被我教育了一番，咳咳……”
想起刚才那张照片，有些发愣地反问：“他不会就是王阳吧，这变化也太大了！！我都没认出来！”
“你听说过云水镇修缮中有一对夫妻在运输建材时出车祸的事吗？”周越拿到的资料是未公开的，这件事也只是了了一笔带过。
小路点头，有些疑惑地说道：“听说过，是交通意外，还是酒驾，一车材料全毁了，出了事不仅没得到赔偿，还赔了不少钱。”
“那对夫妻就是王阳的父母。”周越沉沉地说道，脑海浮现却是失去母亲的那个女孩，只觉心口钝痛，忙收敛心神，“当时这个案子并不是明面上这么简单。云水镇项目的负责人你记得是谁吧，任意，而S市西北古城墙修复项目原先也是他接手的……”
“然后呢？”小路正听得起劲，却见周越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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