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心音


  第二天连吞被无名摇醒,起来擦了把脸,走到院子里,发现寸心、溪北都已经准备出发了,边淮也在。

  “啊?边小狐狸……”连吞太过惊讶,一时说漏了他给边淮起的绰号,“边大公子,你怎么来了?”

  边淮披着白袍,带着白幕离,面不改色:“没事了就走吧。”

  “我怕夜长梦多,昨天去问边公子要了连大少爷的藏身之处,已经把他杀了。”

  无名轻描淡写地说。

  连吞一时无话,半晌才自言自语道:“哎……连家,怎么变成这样了。”

  “有事就抓紧。”边淮催促。

  连吞带着无名走了一趟内家,去见了见连珠。

  他路上问无名:“你是不是带边淮来见珠儿了?”

  无名没有否认:“只远远地看了一眼,边公子似乎不想相认。”

  连吞点头:“不认也好,他怎么说的?”

  无名回忆道:“我问他是不是觉得尴尬,他说一共见过两面,这是第二次,能有什么尴尬的?而且他在家里看了太多女子,一听人说要介绍女人给他就觉得反胃,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别的意思,不相认只是不想让连珠平添烦恼,以后能照顾就照顾下,或者把缪夫人送过来。”

  连吞疑惑道:“他对你倒是话多,平时都不说话的。”

  无名老实说:“他知道我实力,想杀他轻而易举,所以不敢不说。”

  连吞:“……小狐狸还是小狐狸。”

  无名反问:“那连珠姑娘对他呢?”

  连吞笑道:“你这话问得离奇,他与珠儿只见过一面,珠儿与他也只见过一面,他没什么,珠儿自然也没什么。”

  无名摇头:“我是听过一见钟情的,只怕情被命捉弄。”

  连吞心里一暖:“放心吧,什么都没,昨天我看珠儿频频望向溪北,估计等会见了面,她得问我要人呢。”

  无名:“……”

  两人迈进连珠的小院。

  院里布置得非常温馨,与无名见过的连震、连城的屋子都不一样,连吞自己的院子也像个客栈一般,没有生活气息。

  连吞见她多看了两眼,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这是我小时候一家住着的院子,你看那个,是我爹亲手做的秋千。”

  连珠坐在一颗菩提树下看书,桌子上放着一大堆草药、琴谱,都堆在琴上,仿佛一碰就会雪崩。

  “师兄!”

  她看见连吞,眼神一亮,又见连吞与无名咬耳朵,坏笑道:“这位蒙面女侠莫非是你意中人?”

  无名全身一僵,连吞笑答:“敢开你师兄的玩笑,那不给你介绍了。”

  “哎!别啊,”连珠赶紧说,“都介绍一下啊,昨天那两位呢?”

  连吞咳嗽两声,给无名一个眼神示意“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背过手说:“我带了三个朋友回来,作为惩罚,只给你介绍一个,你自己说吧,要认识哪个?”

  连珠明显很犹豫:“两个不行吗?”

  连吞严厉道:“还跟师兄还价?”

  连珠非常委屈:“那你介绍下这位姑娘吧。”

  连吞大笑:“算你聪明,没有失礼,选的不错,能再给你介绍一个。”

  连珠立刻抢答:“那你介绍一下那个男的。”

  连吞满意道:“不愧是珠儿,真给师兄长脸。”

  连珠:“?”

  无名:“……”

  连吞拍了拍连珠的头:“我们还有点事要商量,就在我外面的院子里不走,过些天挨个给你认识,现在先简单说说,这个叫无名,没来那两个是对私奔的鸳鸯,男的叫溪北,女的叫寸心,你别想了。”

  连珠被泼了冷水,还是强打精神,拿出两块玉珏,其中一块递给连吞:“那你先把这个带走吧。”

  “怎么?生师兄的气了?”连吞疑惑地接过。

  “我昨天找人照着你的那个,打了一块一模一样的,”连珠笑笑说,“我挂这个就好,你的那个还还你。”

  连吞不知该说什么,拿着玉珏有些发愣。

  “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就给我,可是你都带这么多年了,”连珠指着他的那块,上面有好几处细细的裂痕,“这你自己摔的吧?都摔碎成这样了,又后悔,修好了还挂着,昨天给了我,是不是回去就后悔了?有没有哭鼻子?”

  无名都没注意到那些裂纹,因为她不懂鉴赏玉,纹路又正好在虬龙的麟上,其实很难发现。

  “没有,”连吞否认道,手里紧紧握着,“给别人兴许会,给珠儿我不后悔。”

  连珠推过他的手:“你自己留着吧,我有崭新的,不稀罕你那个。”

  连吞笑笑,也不让了,打个招呼回去了。

  路上连吞还说:“珠儿像我娘,性格也像,连震竟然能生出这样的女儿来,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连家还是有和我娘相通的血脉的。”

  无名附和道:“珠儿姑娘很好,早上听城外人说,她救人无数,是个神医。”

  “嗯,你也很好,”连吞黯然道,“我也很好。”

  出内家的门时,连吞拿着那玉珏,对无名说:“这是我爹给我留下的。”

  无名不知说什么,只点点头。

  连吞回头看了一眼内家的大门,门上的对联吹成白色,他随便指了一个下人:“你等一下,去重新买副对联福字,好好贴上,以后掉了色换新的,知道吗?”

  那人称是,连吞才带好幕离,走了。

  无名这才想起来,连吞也姓连,这里也曾经是他的家。

  五人一路风尘仆仆,又往边家赶去。

  不过这次有边大公子在,就奢侈多了,不用再坐寸心最怕的“爬虫”,而是一台出自段遗星之手的红色沙舟,嵌入灵石,日行千里。

  寸心质问连吞:“你也有钱,为什么不买个这个?”

  连吞无奈地看着她:“我的钱不是都给你买还魂丹了吗?”

  寸心心虚地转移话题:“连家家主失踪了,少主也失踪了,现在门外大弟子走不辞而别,过几天发现了还不乱成一团?连珠会不会接受不了啊?”

  “她是嫡长女,比连大公子、二公子都要大,天赋也好,本来家业就应该给她继承的,要做家主的人,怎么能这点事都接受不了,”连吞又借机教育她,“所以你还有的学呢。”

  无名想得比较远:“如果连彩蝶回来了怎么办?”

  连吞嘲笑道:“跳梁小丑,偷东西的右手都断了,肯定躲在哪不敢回家,他拿了明镜山的东西出去丢人现眼,明镜山的主人不会到处去抓他?”

  “说起来,明镜山离边家近,他们现在是玄镜散人当家了吧?”寸心问边淮。

  边淮:“嗯。”

  寸心嘟囔:“惜字如金,小狐狸也就说药材的时候说得最多。”

  “小狐狸”冷眼瞟了她一眼,她瞬间打了个冷颤。

  穿得这么红火,人却像坨冰山……

  无名问:“玄镜散人比明镜散人如何?”

  边淮答:“两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正像母女可又不是,玄镜散人名叫孟秋,是魏影从的替代品。”

  连吞磨叨:“小狐狸想挖我的人,这么殷勤……”

  无名又问:“魏影从也在明镜山修行过?”

  边淮耐心答道:“明镜散人名叫袁若渴,原本只收了他一个内家弟子,待他如亲生,甚至想给他改名做袁影从,只是魏家不许,后来他堕入魔道,袁若渴只能从外家中选了孟秋继承明镜山。”

  连吞也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边淮简单道:“我在明镜山求学过。”

  寸心说:“对了,你也是炼药师,会去求学正常,可是袁若渴会放着你这样的弟子不收,收一个没有木火灵根、不能炼药的魏影从做内家弟子?”

  边淮:“没有眼缘。”

  溪北:“魏影从为什么这么受宠?”

  边淮:“不知。”

  连吞气道:“越说越少了!你就是想挖我的人,无名,你坐到我这边来,离他远点,不然我要吃醋了。”

  无名只好坐过去:“……那到底为什么?”

  边淮又耐心讲解:“当日在销魂窟内已经说过了,袁若渴早年曾痛失一子,所以据我猜测,她是把魏影从当作亲生子了。”

  寸心觉得有蹊跷:“那魏影从修魔,对袁若渴来说应该是个很大的打击啊,怎么能做到继续淡然修行,直接飞升了呢?”

  边淮摇头不说话了。

  寸心也气道:“你只看无名强,就对她拉拢,怎么没见到我的本事?我在这上阙下阙可是独一份的功夫!”

  边淮抬眼看她:“哦?天外天的?”

  寸心发现自己又说漏了,不说了。

  无名好奇,但见寸心不想说,也只好不问。

  边淮不客气地说:“花样百出,抵不过一个‘强’字。”

  溪北反驳:“哪个世家没有控制人的把戏?再强也是别人手里的兵器。”

  “不,”边淮肯定地吐出一个字,“是因为你还不够强。”

  溪北皱眉沉思。

  寸心看了眼溪北,追问:“你知道怎么消除‘夜合’?”

  “杀了拿云手,”边淮说,“我会告诉你们。”

  无名也没问连吞,就点点头:“肯定要杀的,夜合就是蓝霜吹控制溪北的法术吗?”

  连吞疑问地看着无名:“你已经是他的人了?怎么都不带问我的?”

  “对,”边淮也无视连吞,“拿云手很难杀,他本身就是很多丹药堆成的金丹后期,炼药师的火木灵根又进退自如,即使没有不解缘,家中的大多数人也被他喂过□□,药方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需要等他按月炼制解药,所以个个都是卖命的死士。”

  “那杀了他,解药怎么办?”无名问。

  “我能配出解药,”边淮肯定地说,“只是没有人信我。”

  无名与另外三人对视一番,谁也不信。

  连吞从背上取下梅梢月:“我听听看。”

  边淮自嘲一笑,半晌才说:“连兄,认识这么久,第一次听你弹琴,就是要试我心音?”

  连吞按琴也是一笑:“人心难测,不防不行,我们乐师嘛,下九流的行当,就讲究眼见为虚、耳听为实,边兄恕我冒昧?”

  边淮摇头叹息:“你弹吧,如果这是唯一能救下边家的办法,给你听听又何妨?”

  连吞一颔首,抚琴!

  无名等人又感到了一震风过心间的触感,只是比当初在医馆时要强烈的多。

  时而嘈嘈切切,时而骤雨淋漓,如同心上被人拽了一把,忘了自己从何而来,往何处去,只剩一腔热血沸腾,急着想要诉尽衷肠!

  不知过了多久,曲尽,琴师以外的人才慢慢回神。

  无名三人看着连吞,只见他抱拳拱手,神色凝重道:“请边兄恕我无礼。”

  边淮只对他摆摆手。

  连吞又是一低头,坚持道:“请边兄恕我无礼。”

  边淮只得说:“知行合一,本心如此,不怕你听,也不怪你听。”

  连吞这才抬头感慨:“边兄胸怀大义,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既然刚才说到没有听过我弹琴,今天我就多弹几首,向边兄谢罪。”

  无名松了一口气。

  边关路远,大漠茫茫。

  连吞弹了一曲《胡笳十八拍》——

  天不仁兮降乱离;

  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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