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喜酒


  寸心和溪北的故事不长,都是年纪不大、机缘却很巧,感情来得气势汹汹,没什么波折就在一起了。

  这给重圆当课本还不太够,寸心又给他讲了些别人的故事。

  不过她讲了半天,溪北忍不住打断。

  “你这些全是话本,都经过美化,每个都不太现实。”

  “那你来,”寸心说,“我离开家的时间本来就短。”

  溪北想了想:“给你讲蓝霜吹和渡情的故事吧?”

  连吞来了兴趣:“这个不错,这个好,我都没听过,就讲这个吧。”

  蓝霜吹与她的姐姐蓝霜天曾经都是南门家的人。

  连吞惊道:“一开场就这么厉害?”

  “她们原本没有姓氏,出了浣雪坡之后,怕在外混得不好,有辱南门家的名声,所以不敢取南门的姓,甚至不敢取‘南’这个字,只取了个谐音的‘蓝’。”

  连吞:“这么看来,南海珠只用了南姓,还是胆大包天了。”

  重圆:“南海珠就是困住鸿鹄的人吗?”

  “对,”溪北扔给重圆一个乾坤袋,“我还没来的及检查,你要了解人间,可以先翻翻他的东西,看看恶人是什么样的。”

  重圆像个孩子一样在袋子里掏来掏去,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动。

  “不杀无辜之人”,这句话就是南门家传出来的,要求她们铭记在心,不要滥用修仙之人的能力。

  来到上阙以后,蓝霜吹留在了广厦,而蓝霜天留在了沙洲,据说曾为沙洲的百姓除过魔兽,又因为是冰水双灵根,能提供水,名声很好,被称为霜女。

  广厦也因此招揽过她,给她和蓝霜吹留了一个很高的位置,就在需要大量用水的三层合欢树。

  但后来魏影从和妖修的事闹大后,蓝霜吹认为魔修连累了太多无辜的人,所以支持广厦;蓝霜天却选择了魏影从,甚至还默默爱上了他,从此对魏影从一往情深。

  “等等等等……”连吞打断,“我记得刚才好像还有个故事说,蓝霜天和溪南……还有合欢殿的各位……?”

  溪北连忙解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很清白。”

  蓝霜天此人虽然是修仙之人,但自从入了魔道之后,便极其重欲。

  可魏影从对男女之情不屑一顾,只顾自己的修魔大业,蓝霜天就只好让合欢殿每天给她送人伺候。

  重圆还在掏南海珠的袋子玩,问:“这样也算感情吗?”

  溪北:“我觉得不算。”

  再说蓝霜吹,她在感情方面与蓝霜天有异曲同工之妙,都似乎没有感情,却又似乎很深情,喜好性格张扬的美男子。

  而广厦美男虽然不少,张扬的还真不多。

  之前一个魏影从已经闹翻走了,如今只剩下一个能搞事的,就是妖僧渡情。

  连吞又说:“你先告诉我,他们俩是谁甩的谁?”

  溪北:“……渡情甩的蓝霜吹。”

  苍龙的腹部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寸心:“你好像很失望?”

  连吞:“渡情天天闹事,从来没吃过瘪,我一心为民,尽心尽力,现在广厦百姓肯定都在骂我,我失望一下不行吗?”

  渡情这个人,每天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就是——“追啊!”——也不是要追女孩子的意思,就是纯粹闲得没事,喜欢看热闹。

  某次他这个热闹,正好看到了蓝霜吹的头上。

  当时蓝霜吹的手下高义,本来一直与蓝霜天互通款曲,蓝霜吹心中对姐姐有思念之情,对手下也很放松,所以一直不当回事。

  直到一天,高义在一层一间酒楼里喝酒,遇上了段家的一对双胞胎,调戏不成,酗酒逞凶……

  “等等,”重圆又打断他,“刚不是说他喜欢蓝霜天的意思吗?为什么会调戏双胞胎?”

  寸心给他摆手:“有很多人都是这样,就像连吞吃饭,吃着河里,望着海里,见多了就见怪不怪了。”

  三个人打了起来,高义渐渐不敌,不小心用了魔气。

  渡情当时也在,出手帮了段家的两位,还喊:“怎么不追?”

  事情闹大,多人围观,三个一直打着,追到了销魂窟,四层魏家、二层段家、三层蓝霜吹都来了。

  “你跟姐姐修了魔道,是不想同我在一起了吧?”

  蓝霜吹问高义。

  合欢殿的人平日听蓝霜吹这么说,都很习惯,只因蓝霜吹一向把所有手下都当作自己的情人一般。

  高义梗着脖子回答:“不敢背叛殿主。”

  蓝霜吹便说:“那你去问问,魏宗主还能不能留你,能的话,你还是陪着我吧。”

  渡情一听,这不得了。

  “传说你是个妖女,怎么结果是个痴情女?他这样对你,你居然还如此忍他?”

  蓝霜吹难得听人这么说,很是感动。

  连吞:“这误会大了,有人解释吗?”

  溪北:“谁敢解释?”

  魏忠此时早就暗中投靠了魏影从,又不想如段家的意,硬是把这件事压了下来,留住了高义。

  连吞:“所以连彩蝶才说魏宗主是个魔头,怪不得……”

  溪北:“这件事也没过几年,你没听说?”

  连吞懊恼道:“我就回连家待了半年,教导教导我小师妹,回来就错过这么大一个笑话,可气不可气?我要是在,就这一件我能笑渡情一辈子。”

  不止渡情误会,蓝霜吹也误会了。

  这件事之后,她就经常往一层走动,时不时去华音寺听课,整日与渡情攀谈。

  “她不是妖吗?”重圆问,“无名说,广厦一层有斩妖铃。”

  溪北:“正是因为她是妖,每天忍着斩妖铃的痛苦,还坚持要去一层寻渡情,这件事才令人唏嘘。”

  连吞:“我猜渡情也少不得感动,他松口了?决定还俗了?”

  溪北摇头:“没有,几个月后,他郑重地拒绝了蓝霜吹,亲自把她送回了三层。”

  连吞大笑:“他是不是见到蓝霜吹养的男人就傻了?见到你了吗?”

  溪北无奈:“我没见到,溪前说的,他说渡情看着是个高僧,泰然自若,还给寒潭里的蛇挨个拔了毒牙。”

  连吞:“……还是闲的。”

  重圆:“这就完了吗?好像没什么意思啊?蓝霜吹是什么妖怪?”

  溪北:“这我还真不知道。”

  重圆摇摇头,继续去掏袋子玩了。

  连吞感慨万千:“你们说,渡情他动情了吗?”

  寸心:“看不出来,若说他无情,拖拖拉拉几个月是怎么回事?若说他有情……我也想象不到。”

  溪北:“我也想象不到蓝霜吹动情,她给我的感觉其实很像泉客,一直在学习人类的感情,但就是学不来。”

  连吞:“确实很像……圆圆!你在干嘛?你烦死了知道吗?刚才我就忍你很久了,现在无名保不了你,我能一口吃了你知道吗?”

  重圆无辜地把手从乾坤袋里掏出来:“溪北让我玩的,这里有人类的东西,我都没见过。”

  寸心:“有什么啊?怎么这种声音?”

  “看不到里面都是什么,白茫茫一片……”重圆说,“好像是草。”

  连吞:“有多少?”

  “千斤有余……”

  三人:“……”

  “齐了齐了,”连吞拍手,“再问小狐狸赊万两金沙,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寸心:“小狐狸会赊给你?”

  连吞自信满满:“他不会,珠儿还不会?如今连家边家都是她的,这点钱都不借岂不是白疼她了。”

  东西都凑齐了,如果无名也化神,再有溪北,四人在这大陆上就真正意义上的什么都不用怕了。

  连吞三个都心中满怀期待。

  只苦了重圆,还摇着鱼尾频频去看无名,时而做苦恼状,时而做困惑状。

  而无名也争气,没有花太久的时间。

  在听完蓝霜吹的故事之后,连吞就感觉到这一带海域上空有云在聚集了。

  十五天后,雷云已经聚好,开始有雷劈入海中。

  “听到雷声了吗?”连吞问重圆。

  “听到了……”

  海里声音很大,但一点见不到亮光,雷劈到半路,早在浩瀚的海波中消散了。

  再大的雷,斩不开海。

  连吞冲寸心抬了抬下巴:“来,圆圆,让你寸心姐姐给你用布把眼睛包上。”

  重圆:“为什么?我想看着无名。”

  连吞慈祥道:“万一她死了,你想看着她死吗?我们不能这么残忍啊!而且万一你突然开窍了,真的哭了,泪珠掉到海底沙尘里不见了,那岂不是白费了?”

  重圆乖乖被蒙上眼睛,伸手想去触碰无名,被寸心牵住。

  “别靠近她,第一道雷已经劈下来了。”

  重圆无措地紧紧握住寸心的手。

  “听到声音了吗?”连吞紧张道,“第二道雷也劈下来了,哎呀,真可怜,无名都糊了。”

  重圆反复确认:“真的要劈八十一道雷吗?”

  “当然啦。”

  苍龙环绕着无名,翻了个身,露出白肚皮,把背在地上悠然地蹭了蹭。

  “不吃苦,不受累,怎么能成仙呢?是不是?”

  重圆又听到一道雷声,声音都有些颤抖:“不能不成仙吗?我不能替她吗?”

  寸心:“你真的有这个心啊?!好可怜,快来姐姐怀里。”

  溪北赶紧阻止:“不行,不过这个坎,以后自己遇见危险就会手足无措,别人遇见危险也不能行侠仗义,如果无名不是所向披靡的无名,那你还会喜欢她吗?如果你要她不这么做,那你喜欢的无名还是无名吗?”

  重圆心中数着雷数,麻木地摇了摇头:“不是了,可是现在我想她是我的,我不想她继续这样了。”

  连吞严肃道:“所以你还不够资格站在她身边,所以无名是我的,懂了吗?”

  寸心:“哎呀你真烦,别跟圆圆说得这么严厉。”

  海上气候多变,积云越聚越多,大雷引来小雷一起劈,雷劫劈到第三天,重圆枕在寸心膝上,蒙着眼仍面对着无名的方向,大家都不说话了。

  这时卧龙渊来了一个新的泉客。

  她额间一片六出的霜花,与蓝霜吹、蓝霜天的服饰相同,溪北与寸心立刻就警戒起来。

  连吞只与蓝霜吹打过一次照面,还是在战斗时被带来带去有些晕眩,早就忘了,还问她:“你也是新生的泉客吗?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她有些犹豫地看着重圆。

  “你们这是在……?”

  重圆听到来了个同类,终于能与同族“重圆”了,可是根本不理人,一心还想着无名。

  寸心见这泉客没有恶意,给她比了“嘘”的手势。

  她没太理解地点点头,自我介绍道:“我是浣雪坡的侍女,名叫霜刃,家主请你们一聚,喝杯喜酒,还说有礼物相赠。”

  寸心:“什么?什么喜酒?”

  溪北:“你家主人是谁?”

  连吞:“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霜刃挨个答道:“谁的喜酒,我也不知,只是原话是这么说的,让我带到就好,家主南门雪,曾告诉我,龙吼如雷,往有雷声、或者卧龙渊之类的地方去寻,就能寻到幼龙。”

  寸心:“幼、幼龙?”

  连吞:“……我早就成年了,只是体型还在长而已!”

  溪北:“我们现在有人在渡劫,还要再过几天才能去。”

  霜刃稀奇地看着无名,显然也是没见过渡化神劫的:“不急,我们家主说,他都等了几百年了,没什么等不了的。”

  于是霜刃也留在这里,等了几日。

  雷云终于散去那天,重圆第一个问:“无名怎么样了?”

  连吞:“你自己看吧。”

  寸心给他把眼前的布摘下来。

  他见到完好无损的无名睁开眼,冲着他微笑,眼角终于落了一滴泪。

  “哇!”霜刃大惊,“这、这是珠泪吗?!”

  寸心眼疾手快,一把将珍珠握在手里。

  重圆游过去紧紧抱住无名,有话急着想要对她说。

  “我对你有情,我对你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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