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五章 遇英国公

　　告别了胡笳等人，孟逸昶便一路东进，三日已经过去。此时他正翻越一座山岭，岭谷山林之中，大雾弥漫，前方便是茫茫草原，突然闻得远处战鼓擂动，号角嘹亮，战马嘶烈之声。他赶紧飞奔至山顶，放眼眺望，竟发现无际的草原之上，百来铁甲唐军骑兵正朝这边山谷奔来；而后方旌旗曼舞，数不尽的胡服骑兵挥舞弯刀，纵马追袭。每间隔一会，便有几名唐兵被胡人箭矢射中，应声倒下。

　　看来这队唐军正欲逃亡孟逸昶所在的山岭，意图借山谷地势，以及大雾遮掩，来逃离胡人的追杀。孟逸昶见大军烟尘扬天、漫天厮杀的场景，心中暗道，寻常武者，哪怕功力再深、武功再高，于这千军万马之中怕也难以招架。武功适合于个人或者小范围搏斗，假如自己有一天面对这千军万马，又该如何应对？

　　思忖间，见这股唐军已经逃入山岭，即将到达附近。同为大唐子民，孟逸昶欲救唐军，可敌众我寡，如何施救！

　　唐军领军的有三人，其中又以一黑脸金盔、炭眉浓斜的威猛将军为首。另一虎行大汉，貌似副将，后随一青涩小生，年龄比孟逸昶还小上两岁的样子，倒是眸如寒星隐约透露着久经沙场的杀气。三人领着唐兵冲进山岭，以弥漫的雾气来隐蔽，迅速占据高地险峻之地。将军指挥百来士兵布阵，死守上山必经道路，意图利用山地优势，与敌军做最后的死战。

　　“诸位将士兄弟们，我大唐的热血男儿们，你们跟随我李勣沙场征战十多年，出生入死，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今日我等被困此地，只求死战，诸位将士，让敌人见识我们奋勇杀敌的勇猛！我们视死如归的胆量！我们大唐军队的血气！请兄弟们振奋斗志，握紧刀枪，我李勣愿与诸位兄弟一同杀敌，绝不苟活！”为首将军此时激情澎湃，动员众军士气。

　　百来将士齐呼：“李将军威猛！英国公威猛！”这名黑脸将军正是李勣，因战功封号英国公。

　　此时胡军已将山岭重重围堵，严阵以待，等候首领下达进攻的命令。只见前方胡军让开一条道路，一位骑着战马的将军走出，应该是胡军领军之人，旁边随从两骑副将。

　　那胡人首领停马，朝山上喊道：“李勣将军，你已被我军重重包围，今日插翅也难逃。我劝阁下还是解兵投降，我薛延陀部向来崇尚英雄人物，真珠可汗对李将军可谓倾慕已久，求才若渴啊！只要李将军答应归顺我薛延陀部，我保证不杀一名唐军，真珠可汗也必定会对将军待如上宾，委以重任！”

　　李勣不屑一笑，道：“拔灼将军，想当年你部族被突厥吞并，颉利可汗更是用计诛杀真珠可汗夷男之父，是我唐军击败突厥，俘获颉利。你薛延陀部不仅没有丝毫感激之情，更是坐收渔人之利，于突厥战败时趁机招揽各族旧部，增壮实力，意欲取突厥而代之。我大唐皇帝为安稳西域和北方草原的和平，避免再次战乱，故而答允封夷男为真珠可汗。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夷男获封真珠可汗之后，仍然东征西讨，吞并各部，今日更是偷袭我唐军，难倒你们真不怕我大唐皇帝一怒之下，举兵讨伐？！”

　　“哈哈哈……”拔灼大笑，说道：“大漠孤烟，数千里草原，百万牧民，当然应该由真正的草原之主来统治，岂能长栖唐人庇护之下？想我父汗真珠可汗，乃一代雄主，岂能长居漠北荒芜之地？受封不过权宜之计，只待时机成熟，必定挥军南下，与大唐分庭抗礼，与那唐皇一争雄雌！李将军正值年壮，正是建功立业大展才略的大好时机，今日若是陨落此地，岂非可惜？我劝阁下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父汗爱才，曾说过，只要将军能归降我薛延陀部，他定将数十万军队交由将军统帅，李将军也可一展雄才伟略，建立不世功勋！”

　　“呸！贼人休想！”李勣骂道。

　　拔灼并不生气，而是缓缓笑道：“我倾佩李将军忠节义胆，不过贵军想要依仗山险顽强抵抗，未免异想天开。我这两万军士，不需进攻损耗，只消将你等围困，数日之后，怕是不需消耗一兵一卒，便可将你们悉数擒获。”

　　李勣知道这的确是实情。将士随身携带粮食不过两三日，没有粮草供应，众人迟早得饿死。想要突围，百来军士想要冲破两万胡军的围堵，简直不可能。原先打算依仗山险优势决战，不料现在敌军只围不战。当下没有任何破解之法，只能待天黑之后，看看是否能寻得突围之计。

　　孟逸昶此时也被围在这山岭之顶，以他的神功，个人趁夜色突破重围杀将而出并非难事。只不过他并不想丢下这些大唐将士不管，于是他从山顶悄悄走了下来，来到唐军帐前。众人见有生人靠近，顿时警觉。

　　“什么人！”李勣问道，身边二人已经拔剑。

　　“将军勿需紧张，我也是唐人，大唐子民。”孟逸昶答道。李勣打量了下来人，并非胡人，的确是唐人，面目和善。于是他示意二人收剑，对孟说道：“你是何方人士，如何出现在我唐军之中？”

　　孟逸昶答道：“并非我要来，只是我刚好途径此山，遇到胡军围困。刚才听到将军慷慨忠义之词，颇为倾佩，故而前来造访。原来阁下就是李勣将军，在下也是久仰将军大名。”他倒不是寒暄之语，对这位唐朝名将，无论是在历史书本还是电视剧里了解颇多，他继续道：“不知另外二位将军是？”

　　李勣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副将韦挺，这位是独孤谋，独孤彦云老将军之子。”见来人并无恶意，二人便抱拳对孟逸昶行军礼。李勣又道：“阁下于这万军围困之中，还可气定神闲，倒颇有勇者风范。李某孤陋寡闻，不曾认识阁下，阁下何方人士，可否报上姓名？”

　　孟逸昶笑道：“我名孟逸昶，喜好四方游历，闲云野鹤，将军不认识在下很正常。我也离开长安多年，所以结交唐人并不多，唯一认识的有名之人便是袁天罡大师，我想诸位应该知道。”

　　身边的韦挺大惊，道：“你认识袁天罡国师？不知这位兄弟是国师的挚友，还是子弟？”

　　孟逸昶回道：“倒都不是，袁大师曾对在下有再造之恩，也曾传授我本领，若说关系，应该算是他的弟子比较恰当一些。韦将军认识袁大师？”

　　韦挺爽朗一笑，说道：“大唐国师，何人不晓？在下年少未入仕之时，就曾与杜淹、王珪两位好友一同拜会过袁大师，就仕途之事问卦，大师对我等三人所预言无不精准。后来陛下听闻大师神算，便邀他为朝中重臣公卿一一卜算，后来皆是应验。于是陛下任命袁大师为我大唐国师，以为国家智囊。凡是政事之不决，星象之所惑，伐战之凶吉，必问卦于国师。然而国师本就仙风道骨，行踪不定，后贞观九年初时，进言说自己四月阳寿将尽，便离职而去。孟兄弟，不知如今袁大师何在？”

　　孟逸昶表情一滞，心想总不能说袁天罡已经升仙了吧？于是说道：“韦兄，袁大师的确于是在贞观九年四月离逝，我正是在他去世之前两个月跟他相识，并承得他恩情。”

　　果真连自己阳寿也能预算如此精确，三人皆唏嘘不已。

　　李勣又道：“如今孟兄弟受我等牵连，被胡军围困此地，愚兄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孟逸昶笑道：“英国公莫要担忧，虽然胡军两万之众，我要离去却非难事，小弟自有万军之中来去自如的本领。只是我身为大唐子民，自然不愿丢下这百来唐军性命不顾，故而前来，想与诸位一起商讨策略。”

　　李勣道：“此为死地，要想突围成功，求得一线生机，谈何容易！如果孟兄弟的确有离开敌军围困之本领，但求将我书信带至凉州军营，那里有我恩师李靖大将军驻守。只有引援军到来，我等方可得救。不过此地至凉州上千里之遥，一来一回，即便大军赶来，也是七八日之后，此间薛延陀若攻击，我军必然难敌。”

　　孟逸昶说道，“此计不妥，一旦敌军这几日按奈不住，或者提前发现援军踪迹而攻山，英国公和上百军士性命必然不保，援军来时也是徒劳。”

　　李勣听完也觉有理，他抬头见孟逸昶面色从容微笑，喜道：“孟兄弟想必已有良策，还请教我！”孟逸昶微微点头，道：“在下的确有一计，需要和三位商讨，请随我来。”说完转身离帐，三人赶忙跟随。

　　孟逸昶带三人来到山顶，指着山崖后方，说道：“三位请看，此山名冷龙岭，山间谷地绵延，常年雾气瘴气弥绕，难见天日。山岭后方为悬崖峭壁，常人不能过，故而拔灼将胡军分东南北三面而围，因悬崖险地只留西面空开。此崖高四百丈余，崖下乃是浩门河，水流激涌，河宽约三百丈，对面便是托来山。三位可知翻过托来山是何地？”

　　李勣眺眼远望，答道：“翻过托来山，南下便是吐谷浑部，已归顺我大唐，是我大唐属国，经吐谷浑部便可折返大唐国境。西进便是吐蕃国，近年来倒是和我大唐不甚和睦，边境处常有小战。”

　　孟逸昶笑道：“如此甚好，如此便能借道吐谷浑，返回大唐。”

　　“孟兄弟，可是又盖如何抵达托来山？这可是隔了数百丈宽的大河！”李勣疑惑的问道。身边独孤谋也不解的，显然沉不住气的问道：“是啊，先生，你到底有何妙计，还请快快说来。”

　　孟逸昶道：“渡河不难，英国公只需令士兵采集山中藤条，让士兵脱去内里衣物来捆绑，做成五百丈长的绳索即可，我自有办法将绳索贯河相连。难的是此番动静骗过拔灼，不让其知晓我们金蝉脱壳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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