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六章 金蝉脱壳
李勣不愧是军事奇才，思索片刻便道：“这倒不难！我这便传令扁插旌旗，隐蔽军士，夜晚时常擂鼓，假装突围，迷惑和叨扰敌军；白日则以假意归顺之说辞迷惑拖延，反复三日。责令多半士兵趁夜色，制作藤索。待第四晚，敌军必定麻痹松懈，我等便趁夜色撤离。”
众人皆赞同，于是李勣秘密安排，各人分头行事。待到夜色已深，唐军处突然擂鼓响动，胡军一阵惊乱，以为唐军突围。反复数次，胡军不得休息，心中懊恼。次日，拔灼于军前怒道：“李勣，你深夜擂鼓躁动，佯装突围，莫非还不死心，以为能侥幸逃亡不成？”
李勣笑答，“拔灼将军，昨夜我欲与众人商议归降之事是否可行，怎奈部分将士一时气愤，故而躁动不已，若打扰将军清梦，还请多多见谅。”
拔灼听闻归降二字，惊道：“李将军真有归顺之意？”
李勣回道：“此事非同小可，众将士又是与李某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故而不得不征求众人意见，李某相信，多加商谈几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等商议结果必定会让拔灼将军满意。”
拔灼大喜，道，“不急，不急。静候李将军佳音！”
如此三日三夜，胡军夜夜不得安眠，军队士气低落，甚至再当鼓声响起，胡军都懒得搭理。唐军士兵已经制成藤索五百余丈，李勣已令士兵将一头捆紧大树，又将藤索抛沿至崖底。此时已是第四夜，孟逸昶来到崖顶，纵身跃下山崖。
到崖底时，已是漫天浪涛。孟逸昶不容思索，抓住藤索，便施展寒冰纵，只见身影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起跃与轻点之间，便已到达对岸。之前他曾靠寒冰纵和寒冰技的运用，背着胡笳垂直攀越了三百丈的冰崖，此番平向三百丈宽的河水，更加轻松。他在对岸的托来山山腰中找了棵粗壮的松木，将藤索牢牢固定。如果此时是白天看见，宛如一道缆绳横贯浩门河，甚是壮观。
孟逸昶再次回到冷龙岭山顶，此时李勣已率部众等候，众人已知藤索结成，心中激奋。李勣和韦挺见他归来，只是瞪大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独孤谋则率先说道：“先生，真乃神人也！”
孟逸昶示以微笑，说道：“过奖！此时还不是兴奋的时候，韦将军可立即安排，保证有序撤离。”他又转身对李勣说道：“英国公，今夜如果不擂鼓，敌军必然起疑。擂鼓之事，便可交于我便可，大家可安心离去。”
李勣并不赞同，道：“万万不可，孟兄弟已为众将士谋得生机，于我等是救命之恩，李某怎可再让孟兄弟犯险留守断后，擂鼓之事，便交由我来。”
孟逸昶正欲开口拒绝，独孤谋则抢先说道：“将军说的是，不能让先生再冒险。将军，独孤谋请命，擂鼓由我来！”
李勣回绝，“不行，我本就视独孤彦云为兄长一般，同生死共患难。如今兄长他早在突厥之战中殉国，我怎可再让独孤家最后的血脉战死此处！你才十七，将来必大有作为，切不可意气用事。听我令，立即随军撤离，这是军令！”
孟逸昶倒对这个独孤谋颇为赞许，没想到他只有十七岁，比自己还小两岁，却一身血气钢胆。于是他说道：“好了，两位勿再争辩，我之前就说过，区区两万人马，还挡不住我来去。你们放一百个心，我不会有事！另外，我留下也另有打算……”
此时韦挺已经在安排唐军撤离，一切行动悄然无声，十数人已经攀上藤索。由于考虑到绳索的承重，故而一批出五人，等到达对面，再出五人。孟逸昶关注着这边行动，对这样安排十分满意，继续说道：“英国公率众人撤离之后，便可尽快赶至凉州军营，让李靖大将军秘密发兵，分东南北三路攻击这里的敌军，便可断去敌军退路，围歼灭敌。”
“先生，天一亮，敌军或许便会发觉我军撤走，怎会再等上许多日子？怕是唐军杀来，敌军已走。”独孤谋疑惑的问道。
孟逸昶由心一笑，答道：“诸位放心，我自由缓兵之法，让这胡军待上十日八日。兵贵神速，英国公若是信我，便在到达凉州之后，速速领兵而来。在下不枉结实诸位一场，这两万胡兵，便是在下送各位立功的礼物。”
李勣惊叹，衷心说道：“孟兄弟，独孤谋说的不错，你真是神人也！都说兵者乃诡道，需用阴谋。孟兄弟却是大开大合的阳谋之术，公然的金蝉脱壳，公然的回马杀敌，一切运筹帷幄，李某深深折服！”
孟逸昶眯眼笑道：“英国公过奖了，时候不早，请诸位尽快离去。我便在此处等上十日，静候大军捷报。”
……
一夜平安过去，此时天色已亮，山中依然云雾袅绕，让人看不清远方景物。拔灼直觉今日山上唐军营地颇为安静，心中一阵纳闷，尝试朝唐军处叫嚷了一阵，却无回应。今日李勣营地怎会如此安静？他心中好生好奇，便令数十人冲击上山要道，结果被纷纷射落下来。冷龙岭陡峭险峻，上山之路本身就狭隘的一条道，眼见自己数十兵士被射落，他心中恼怒，喊道：“李勣，归顺之事已四日过去，难道还无结果？如果你真有归顺之意，为何射落我薛延陀部勇士！”
从山顶传来男声回音，“李将军偶感风寒，不便作答，本人代为传达李将军之意。李将军请在下转告拔灼将军，薛延陀部若答应三件事，那便证明是真心纳降，李将军便愿意答应归降。”
拔灼心想，这个李勣必然是碍于面子，不愿说出降字，所以请人代言，便问道：“拔灼洗耳恭听！”
男声继续说道，“第一，归降之后，不得杀这里一兵一卒；第二，归降之后，真珠可汗须将薛延陀部半数兵马交由李将军统帅；第三，归降之后，真珠可汗须答应李将军不杀唐军一人，李将军只为真珠可汗横扫北疆和西域各部族，一统北境。李将军出身唐人，誓死不与大唐作对，故而约法三章，还清拔灼体谅！”
拔灼心道，这第一条本就不难；第二条是要军权，将帅之权本就有能者占据，也不难实现；至于第三条，不与唐军作对，薛延陀部当务之急正是一统草原，让北疆和西域各族势力归顺，等真到那日一统北境的实力，何愁不能对抗大唐，他李勣不愿伐唐，我薛延陀部愿意伐唐的将军多的是。思定，他便答道：“请转告李将军，我拔灼答应这三个条件！”
男声一阵大笑，道：“拔灼将军为真珠可汗嫡子，将来必定继承可汗之位。不过我想现在在薛延陀部，拔灼暂时还不能代表真珠可汗……”
拔灼心中一愧，恼怒说道：“那又该如何？”
男声继续说道，“请拔灼将军就刚才所说约法三章，派人向真珠可汗请旨，需得白字黑字，加盖可汗印章，方显薛延陀部诚意。待可汗旨意到来，李将军便会亲自率众下山，归降真珠可汗。”
拔灼心中暗自盘算，此去来回，快马也需七八日，万一父汗还需招部商议，又得两三日。也罢，就再多等个十日。一旦招降成功，父汗必定振奋，此功必然归于我，这样我便会有更大机会让父汗认我做继位人选。而且李勣由我招降，回去一路可多与之亲近，将来也会是我的一大助力，机会又多一重保障。
想通这些，拔灼不由心中暗暗得意。于是他爽快答应，道：“我便如李将军所愿，这就令人回去请父汗诏书。”
“如此甚好！那李将军这几日便静养身体，等候拔灼佳音！”孟逸昶说完，心中暗暗好笑。
十日过去，诏书果然送至拔灼军营。这些日子唐军阵营颇为安静，夜间也不再闹事，拔灼军士也安稳的休整了数日。现在使者携诏书而来，拔灼大喜，眼见立功机会唾手可得，便朝山上喊道：“李勣将军，我父汗旨意已至，我现在就诏书送将上来，请将军一见。”
男声再次响起，“既然如此，拔灼请上山一叙。”说完便是一阵大笑，回荡在山间。
拔灼略感笑声诡异，心中有些发毛。带着百人上山，一路未遇任何阻挠，更不见唐军身影。经过设置的隘口，再行进数千米，已见唐军营地军帐。
糟糕！人呢！只见数十营帐前遍插旌旗，却空荡荡无一人，鬼影都没一个！
中计了！此时再不反应过来，那便是笨蛋一个了。拔灼破口大骂一阵，愤恨地一剑劈去数面旌旗。突然，一道青年身影飘至眼前，悄无声息，他心中大惊，喊道：“来着何人！”
“哈哈，拔灼将军真是多忘事啊……”孟逸昶大笑，继续道：“在下都陪将军聊了十日了，难道还不认识在下？”
拔灼这才反应，原来这几日正是此人故弄玄虚。可他实在想不通，上百人为何凭空消失，难道唐军真会飞不成！他恶狠狠地骂道：“原来是你小子！欺骗于我，真是狡猾！我问你，唐军去往何处了？”
孟逸昶又笑了，道：“早就离开了啊，拔灼还被蒙在鼓里啊，哈哈……那日在下第一次跟将军对话时候，唐军就已经撤离了！是不是很有趣？”
原来一开始就中计，这些日子还中了缓兵之计，大军竟被蒙骗拖延了十日。不妙！拔灼立即反应过来，如果已经十日，李勣应该早就返回唐军驻地，万一带兵杀回，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一层，说明他并不愚笨，他立即想要回营撤兵。
“拔灼将军意欲何往啊？”孟逸昶拦在拔灼身前，笑眯眯地问道。
一时气急，竟然忘记了这个将自己耍得团团转的小子。拔灼顿时火从心起，喝令道：“来人，将此人拿下！”
众人刚迈出一步，却忽然都倒地翻滚哀嚎。拔灼看去，只见几人执兵器手臂竟然不知不觉中被削落。不由心中大骇，这是什么妖法？未见任何暗器，此人是如何砍掉众人手臂？
原来孟逸昶只是双手一挥，数十道寒冰之气凝成的寒冰刃发出，同时削落敌人手臂。
“你！”拔灼一时无语，身心皆被震住，不知如何是好。
孟逸昶笑道，“拔灼将军既然前来，又何必急着离开。不急，不急……”
此时山下忽然鼓鸣冲天，厮杀之声漫天遍地，东南北三道铁骑冲阵声此起彼伏，正是李勣等人回兵杀至。两万胡兵措手不及，又无统帅指挥，顿时阵脚大乱，无心抵御，四下狼狈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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