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贰
次日，祝湘玥到福寿院给老夫人请安。
刚进了门，就见了表姑娘柳沁柔正在对老夫人院里的丫鬟指手画脚。
“哎哎，把这都扫干净了，祖母爱干净，一个个都手脚麻利点，别让我看见了你们偷懒！”
祝湘玥心想：不过一个表姑娘，还真当自己是正经小姐了，还真以为自己姓祝啊，还祖母，瞧这指使下人的粗鲁样子，和管事嬷嬷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祝湘玥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哟，表姐，又帮祖母理事呢？”她刻意加重了“表”字。
柳沁柔抬头一看，见是祝湘玥，一下子就气喘不匀了，就死死盯着祝湘玥看，祝湘玥也不怕她看，就和她那么对视了起来，还抿唇轻笑。
祝府上下人人皆知三小姐和表小姐不对盘。两个人就是天生的冤家，第一次见面就互看不顺眼，然后同在一个屋檐下，两看相厌。
第一次见面时，两个人还都是孩童，一个七岁，一个八岁。
当祝湘玥看见祖母把哭哭啼啼的柳沁柔抱进怀里来的时候，心里就有了一种危机感，有人要和她争宠了。不行不行，她才是祖母最疼的孙女，不能被一个外姓人抢了。
于是，她睁大眼睛，死死的瞪着这位表姐。而柳沁柔，刚刚经历了丧母之痛，姨娘得势的痛苦和欺辱，到了外祖家里，以为可以开开心心，却见表妹死死的瞪着自己，立时就打了一个寒战。
后来又知道祝湘玥是个庶女，就更加的嫌弃，不屑。一个庶女，凭什么得意？
而祝湘玥则觉得，死了娘的孩子，本来是挺可怜，可是寄人篱下又凭什么嚣张？
这就是两看相厌的开始。
这会子祝湘玥和柳沁柔就这么互瞪着，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就像斗鸡一样。过了一会儿，老夫人身边的庞嬷嬷走了过来，站在俩旁边“咳咳”了两声。
祝湘玥一向是溜须拍马的中好手，她很快反应过来，“哎呀，庞嬷嬷，祖母的咳嗽可好些了？一定好的差不多了吧！哎呀，这可都是多亏了你的照顾，除了你，还有谁能把祖母照顾的这么好。”说着让散冬递给了庞嬷嬷几个银裸子。
庞嬷嬷笑的合不拢嘴：“嗨，三小姐，伺候老夫人那是奴婢的本分，您这么说，可是折煞奴婢了。”
柳沁柔见此情景愤愤的说了句：“马屁精。”然后拂袖而去。
祝湘玥一见柳沁柔心情不好，她的心情就特别好，连带着对庞嬷嬷的笑都多了几分真诚。
进了暖阁，一片笑意融融，老夫人坐在上位，大夫人徐氏坐在一侧，其次是二夫人杨氏和三夫人云氏，和祝湘玥同辈的小姑娘们都坐在偏厅。
祝湘玥聘聘婷婷的走到老夫人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又做出一副胆小的小女儿模样，怯生生的说：“给祖母请安，母亲安好，二婶娘三婶娘安好。”
老夫人笑了起来，徐氏，杨氏，云氏也随着笑了起来。杨氏先开口道：“瞧瞧玥姐儿这般乖巧招人疼的模样，可是越发标致了。”
祝湘玥马上露出害羞的样子，别过头去，像是红了脸偷偷的笑。
老夫人见她这般娇羞的姿态，更是高兴了。这个孙女打小便是养在自己身边的，乖巧懂事，识人眼色，除了和外孙女合不来，真是没什么不好了。那女红做的怕是比年轻时的自己也不差了。
只不过，是个庶出的，又不受父亲的宠爱，要个好姻缘，难。自己和大儿子本就情分淡，自然也不会为了一个庶女的婚事去自掘坟墓，可惜了。
徐氏见大家都夸祝湘玥，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这丫头已经许了人家了，挡不住自己女儿的亲事了。
但祝湘玥有了亲事的事，除了老夫人，徐氏林氏和祝天明，其他人并不知道。
这会子一向多嘴多舌的杨氏看着祝湘玥，心里盘算开来，自己那侄外甥要是能与祝湘玥结为两姓之好，也不失为一桩喜事。再说了，自己外甥那般俊朗的模样，三丫头一个庶女，还高攀了呢。
“行了，你也去偏厅吧，小姑娘吗一起玩儿罢。”老夫人笑眯眯的说。
‘“是，孙女退下了。”祝湘玥微微屈身，迈着小碎步去了偏厅。
偏厅里摆了一张圆桌，姑娘们围着坐着，闲聊。所谓闲聊，其实就是：你拐弯抹角的说我的不是，我也暗暗对你进行嘲讽。
这是一场不见血的战争，屋里如花似玉的姑娘一个个都口腹蜜剑，绵里藏针。
柳沁柔本来在和众姑娘讲祝湘玥的坏话，说祝湘玥那不依不饶的样子像只斗鸡，惹得姑娘们纷纷掩嘴大笑。
祝湘玥在门口听到脸都绿了，心情自然也是不爽的。她控制一下情绪换上了平易近人的笑容，推开门进了偏厅，“姐妹们笑什么呢？这么大声，我在门外都听见了呢，还不快与我讲讲，让我也欢喜欢喜。”
二姑娘祝珠马上开口道：“三妹妹快来，刚刚柔姐姐讲了一个斗鸡的笑话，可有意思了。”
祝湘玥心里冷笑，做出这种亲热样子干嘛，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她说我坏话了，怎么想看我笑话啊。
二姑娘祝珠和大姑娘祝湘玗，祝湘玥是一房的姑娘。当然了，虽然都是一个爹，却不是一个娘。若说祝湘玗的娘大夫人是祝天明的掌权人，那祝珠的生母苏姨娘就是祝天明的掌心人了。
阖府皆知，苏姨娘虽然出身不高但却是家主心尖尖上的人物。从前祝家不是皇商的时候，苏姨娘可是平妻，是和大夫人徐氏平起平坐的，后来做了皇商，中起了规矩，祝湘珠随着变成了祝珠，从嫡女变成了庶女。
她本就是掐尖好强的性子，又经历了身份的落差，很是不甘心，这些年来，她和苏姨娘，她们母女两人没少在祝天明面前上眼药下舌头，从来就没安分过。
当初林氏也是徐氏为压制苏氏抬的姨娘，不过也没起到什么效果。
祝珠心里也是不服气祝湘玥的，同是庶女，她凭什么名字里有湘字，凭什么她可以记为嫡女，祝珠一直觉得忿忿不平。
这会子祝珠知道祝湘玥和柳沁柔不对头，就专门这么说，准备看热闹。
祝湘玥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既然表姐讲了一个斗鸡的故事，那我就讲个呆头鸭的故事吧。”
祝湘玗一听不大高兴，这个三妹妹怎么在这种时候还笑，难道她真的喜怒不形于色？这么少年老成，自己真的不如她吗？
大姑娘祝湘玗是嫡长，又生的美貌，便自觉是天之骄女，无人能比。可三妹妹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女红针线样样压自己一头，平日里她不怎么出风头，可明眼人都知道她是在藏拙。自己比她强的，大概也只有出身和容貌了。
面对滴水不漏的三妹妹，大姑娘祝湘玗觉得很沮丧。
而一样精明的祝珠就明白过来，祝湘玥这是要反击了。
“从前有一只呆头鸭，它以为自己是白鹅，就天天跑去白鹅堆里，它自以为很好，殊不知大家都在背后笑它呢。”祝湘玥先是语气生动加手舞足蹈，话毕又状似不经意的扫了柳沁柔一眼。
这在座，除了柳沁柔铁青着脸，其他人都笑了。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指桑骂槐吗，这不是说自己不要脸面赖在别人家吗？
柳沁柔也是直性子，直接伸手一拍桌子说：“我住在祝家怎么了？我住在这那也是祖母愿意的，你又凭什么在这含沙射影的说三道四！我吃你喝你了这不是你一个庶女该管的吧！”
祝湘玥冷哼一声:“我也就随便说说，表姐非要多加揣测，我也没办法。不过，表姐的祖母好像是柳老夫人吧，兴许是妹妹我消息不甚灵通吧，这可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时候柳老夫人愿意把表姐送到祝府来。还有，就算我是个庶女，我也还是姓祝，表姐呢，表姐好像是姓柳吧？”
祝湘玥对待他人是从来是退避锋芒，可每每遇上柳沁柔，那就是挖苦起来毫不嘴软。真不知道这两个人上辈子是结了什么仇了。
她这一席子话说的柳沁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平日里为了表示亲近把外祖母喊成祖母那也是常有的事，是早已习惯了的，却不想会被祝湘玥拿来说事。至于柳老夫人，那个恶毒的老妇，她根本不愿意叫她祖母。
柳老夫人这些日子以来不知发了什么疯，说什么女孩子快要及了，还是回自己府上好，总是寄人篱下不是事，天天派人大张旗鼓的来祝府说要接大小姐回家。弄得现在外面都在传柳大小姐不孝。
别说柳沁柔不愿意了，就算柳沁柔愿意了，那祝老夫人也是第一个不愿意，自己疼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又是独女唯一的血脉，怎么能送回去让她们糟蹋？
而柳沁柔最近一直因为这事吃不好睡不好，生怕回到柳府去。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祝湘玥对柳沁柔那真是太了解了，柳沁柔的心思她都一清二楚，随随便便一句话，那就往心口上扎的。
而柳沁柔比不得祝湘玥伶牙俐齿，被踩了痛脚也只能被踩了。
看着柳沁柔变换不停的脸色，在座各位也是各有各的心思。
大姑娘祝湘玗想，不就是一个笑话吗，表妹和三妹妹怎么还吵起来了
二姑娘祝珠想，你们吵吧，你们一个个关系不好，我就坐收渔利了。
罪魁祸首祝湘玥很是得意，反正她是一点也不介意给柳沁柔添堵。
父母关系不和睦，有姨娘有庶弟妹的四小姐祝湘珂很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长期被嫡姐祝湘珂欺压的六姑娘祝福和七姑娘祝愿，她们两个不敢有什么想法。
父母恩爱到没有通房妾侍，且身为独生子女的五姑娘祝湘瑾觉得三姐姐这种往别人伤口上撒盐的行为很不道德。
同是从小生长在大宅院里，每个姑娘的心思却是那么的不一样。“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如果不对，那一个人长成什么样就是在“人性本恶”的基础上加以引导。环境，真的是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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