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无法改变的出身

　　第19章　　无法改变的出身

　　为了能在周年庆的晚会上一展曼妙舞姿，乔元冬这阵子逮着空就要练舞。她已经一路过关斩将，冲到了决赛，全宿舍都为她打气，晚上都自觉地留在宿舍看她练舞，指出不足。为了衬托她的与众不同，自然要配一些不专业的绿叶与她一起上台表演，乔元冬率先是想请柳冬晴她们伴舞，结果个个摇头不去。她们太了解乔元冬了，这一上台，就是喜剧和小丑的角色，何况日日耳濡目染的，都有自知之明，谁也不愿意蹚这趟浑水。

　　柳冬晴建议道：“跳舞这东西讲天赋，你看我们都二十五六岁了，骨头都硬了，哪里会有美感。你去找又宣，捷运十七八岁的姑娘很多，领悟力又强，平素生活也蛮枯燥的，挑上十几个，上台一看，齐刷刷的青春亮丽，肯定会博得满堂彩的。”

　　李映珍和何文丽忙点头称是，“别看是流水线上的工人，模子漂亮的可不少，就别折磨我们这把老骨头了。”

　　乔元冬撑着小蛮腰看这三个舍友同仇敌忾，有些无可奈何，嘟着嘴道：“我就是怕嫌麻烦，找些生人，沟通来沟通去，自己先撑不住了。”

　　众人安慰一番，何文丽转头问柳冬晴，“你有表演节目吗？”

　　“我没有时间准备。因为维扬是新成立的，所以晚会上慕老爷子想让我代表公司露露脸，提一下知名度，可能会和集团文艺部的武一云搭配报一下幕。”

　　何文丽和李映珍听了大笑，前俯后仰，“那你不用准备了，你有机会说上三句话，算是不错了。”

　　柳冬晴也摇头笑笑。文艺部的武一云多才多艺，自恃能力强，又有上台的经验，集团的大型活动，从来都是她一把手包揽。许又宣对她是恨得牙痒痒，私下和柳冬晴也抱怨过很多次，但因为她确实临场应变能力不错，而且有一股霸气，所以下面分公司的文员，自觉地不愿意与她搭档。本来与她一起合作的是位艺术学院的男职员，两人配合也算融洽，结果人家自己平素在外面跑外场，一看赚得钱更多，干脆辞职了。柳冬晴去了西湖丽珠的购物商场，都见他好几次帮商场主持宣传活动，隔着人群远远地还和她打几声招呼。

　　宿舍里正热闹得像一锅沸腾的粥时，柳冬晴的电话响了。她看了许久，犹豫再三才去了球场接电话。这时已近午夜十二点，四周几乎没有什么人，蓝球场也只留了几盏小灯照明，清幽安静，球场四周的花坛里，此起彼伏地响着不知名动物的叫声。

　　“冬晴，中秋一起过吧。”李煜的声音沙哑，好像喝醉酒刚睡醒一般，声音暖暖的，带了些被窝里散出的热气。

　　她的声音如同这凉夜一般的冰冷，还带着薄雾。她抬头看着圆滑清朗的月亮，才想起他们是在上一个月圆之夜分开的。二人过了最后一个中秋，这么快，时间就流逝一年了。

　　“抱歉，公司里有活动，我走不开。”

　　李煜揽着脖子吁了口气，庸懒地靠在床头，电视里枯燥地放着不知所谓的节目，衬得夜色更孤单、寂寞，电话里那熟悉的声音，离开后才知道，原来很重要。

　　“五年来我们都是一起过的，你舍得吗？你若真找到一个能给你一辈子幸福的男人，我会放手的。”

　　是，这句话，李煜在遇见她之初就说过。他说，冬晴，有了我，你眼里怎么会容得下一般的男人？如若真有这么一个人在，我一定放手。她当时是多么傻，多么愚蠢，竟然为他这句话感动过。他说，我不是在禁锢你，只是不放心，想陪在你身边，一起慢慢寻找。

　　抱着比较的心去等待一份爱情，是多么的渺茫，何况，这么多年，来来去去，她还真没有看到一个男人能优秀过李煜，这条路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现在想来，有些失笑，“李煜，你怎么还能大言不惭地跟我说这些话？这个时机已经过去了，我们之间，不必要再说这么好听的话，你知道，我不会相信的。你的虚伪，不要用在和你相处过五年的女人身上。说白了，我们之间已经是银货两清，就像你以前说的，有些人，有些事，就该在正常的时机结束，还能保留一些美好。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勉强过我，现在，又何须在终结线上撒上掩人耳目的花，你是想骗自己还是骗我？”

　　李煜愣了两晌，到底还是笑了，酒醒的面容，露出好看的细纹，柳冬晴看不见的，是一抹疲倦又悠长的笑容，“因为结束得不够完美，你也知道，这不合我的风格。”

　　“李煜，你无赖。”

　　“哦，不，你以前不正是喜欢我这一点儿吗？”

　　“我的过错，是不应该先你一步跑过终点。”

　　李煜哑然一笑，打了个响指，“聪明的女人。”

　　柳冬晴滑下花坛，就地坐在水泥地上，背靠着石栏坐下来。她后悔招惹了李煜，她早就知道，一向身边女人如过江之鲤的他，怎么可以忍受这一切，“我不会再怕你了，是你一直在教我，只要是我想要的，一定不要放弃，就算拼尽全力，伤痕累累，也在所不惜，只要，那是我想要的。”

　　“我一直以为你想要的，是我。”

　　“曾经是。你教我，万事皆有缘法，鱼死网破是最下乘的招数，你想我们成这样吗？”就是因为她太了解李煜，以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回头来找她的。五年来，他没有一丝一毫勉强过她，他有自己骄傲的资本在，所以，时隔一年后，她再见他，惊慌失措下，更多的是迷惑与不解。她猜不透李煜要这样做的原由，她自认为，自己对李煜的了解，不是游于表面。

　　李煜咋咋舌，“别紧张，冬晴，我是不会伤害你的。”话才刚落，便听见有轻轻的敲门声。他不悦地问了一声是谁，随即一声娇滴滴的女声若有若无地从电流声里传来，“李总，是吴总让我来找你的。”

　　李煜赶紧回头喂了一声，电话已经挂断。他骂了一声，翻身起床，未开门，却直接在背门用力地踢了一脚，“你他妈的谁啊，给我滚！”

　　“本性不改！”柳冬晴恨恨地掐了电话。

　　不想现在就这么气冲冲地跑回去，于是干脆抱着膝享受月色。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心情烦躁，一人独处，实属乐事。

　　李煜的电话没有再打过来，她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该回去睡觉了。这时。从球场外传来一串脚步声，慢慢地靠近她坐的这边。她正准备起身看看是谁，却听到是慕朝夕的声音，“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说？”

　　她想这个时候出去，肯定很尴尬，看情形，一定是私事，于是乖乖坐着不动，等他们说完，她再离开。

　　脚步声在花坛的另一头停下，两个高瘦的身影通过电灯将影子打到柳冬晴前面，她的影子则笼罩在下面，于是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家里人多嘴杂，你也不想让老二老三看笑话。”不是韩盼芙的声音，那这个一定是慕朝夕的正牌太太程家吟了。

　　“为了盼芙吗？你一向不在乎的。”慕朝夕声音淡淡的，无波无澜。柳冬晴悲哀地想，这就是所谓的夫妻。

　　“不是这个。朝夕，我们结婚五年了吧，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我们一向相敬如宾的。马上就是我三十二岁的生日了，我们是不是该打破这个局面，重新设想一下？”

　　慕朝夕的影子瞬时淡化了去，一阵窸窸窣窣，他好像挨着石围栏坐下来了，程家吟仍站着。

　　“你想怎么样？”

　　“朝夕，我们都玩够了。”程家吟的声音突然有了萧瑟的味道，带着淡淡的恳求。

　　“是不是阿爸找你说了什么？”

　　程家吟顿了一会儿才道：“都怪我，结婚前硬要与你约法三章，现在想想，也是年少不懂事，不可一世。朝夕，你其实是个好丈夫，是我一直没有给你机会。”

　　“还说这些干什么，我觉得现在局面很好，你不要再起事端。”慕朝夕话里显出烦躁。

　　“阿爸身体近来其实不太好，可是老二老三不争气，若素又管不住老二，阿爸心里烦着呢。前阵子他就常给我打电话，说要我多多回来，他还是很器重我们的。朝夕，你一向有责任，有担当，我爸也就我一个女儿，现在要个孩子，也是时候了。”

　　这时的气氛格外压抑，连柳冬晴都感受到了。她按着胸缓缓地吸气，呼气，尽量不发出声音。可是那边更加静，更加沉，突然，一声打火机的金属声划破了寂静，紧接着，香烟的味道顺着微风钻到柳冬晴的鼻子。她以为慕朝夕不会吸烟的，原来不是。

　　“你还在犹豫什么，这是我们当初就说好的。”程家吟感觉有些急，夺过他的烟，挫败地用鞋底蹍灭，又是死一般的静。

　　“你听我说，家吟……”慕朝夕的声音听起来如此的无力。

　　“我不听，我不听。朝夕，你是不是还不能原谅我。”一阵脚步急动，两个身影交错，合为一体，程家吟抱住了慕朝夕。

　　“你是慕家的长子，我爸也就我一个女儿，我们一向是互相理解的，所以一直以来相安无事。有孩子后，立升就是你的，你要将展阳真正独立出来，不过点头间的事，最艰难的一段我们都熬过来了。”

　　柳冬晴张嘴无言，随即将手放入口中，一下便咬住虎口处，全身僵硬。

　　“阿爸怎么说？”慕朝夕终于道。

　　“他自然是同意了。我知道你一向听他的话，不确定，哪会来找你谈。”程家吟恢复了正常，言辞之间，淡然又带着一丝欣喜和自信。

　　“我考虑一下。”

　　一阵衣料摩擦的暖昧沙沙声后，程家吟的声音更柔更蜜，“朝夕，还是第一次和你这样看月亮吧。”

　　“嗯。”

　　柳冬晴的眼泪到底还是砸了下来，鼻子胀得满满的，只好松了口呼吸，可是紧接而来的心疼得更加无以复加。李煜，你是个大坏蛋，你说的话都是错的，有些东西，注定你再怎么争，都是得不到的。我可以改变以后的人生，却无法左右我的出身。

　　“听说你对维扬那个小文员不错。”

　　“见过几次面。”慕朝夕的语气没有起伏。

　　“工作要是表现不错的话，不如调过来帮我们，反正展阳缺人。”

　　“你什么时候管起我这些事来了？”

　　“若素说，乐高想入慕家门的职员，一捞一大把。”

　　慕朝夕稍嫌烦躁地起身，“我倒是比较喜欢以前的你。”

　　“是，我的老公大人，我知道了。不说了，好不好？”程家吟扑哧一笑，也起身跟了上去。

　　蓝球场又恢复了安静，月色还是这样明亮，清幽如水。柳冬晴捶着发麻的双腿刚起身，便刮来一阵大风，凉意立即遍布全身，有种秋意的萧杀，连人的心都吹得发凉发麻。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蒙着薄毯，让眼泪静静流了一宿。一直以来坚持信奉的勇气，突然间消散，等她微微有些睡意时，天已经发亮。她睁着眼睛，木然地看着帐顶，好久，连乔元冬都起了床。这一天繁琐的工作钻进她的脑子里，她嘣的一声坐起来，头晕目眩。就这么一下子，她突然失去了对工作的热情，形同嚼蜡，寡淡无味。

　　直到魏落眉撂起她的床罩，沾了一手的水，就这么拍了一下她的脸，她才又猛然惊醒。

　　“太阳晒屁股啦！还不起来！”毛毯一掀，就这么被魏落眉拖下了床。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柳冬晴？你以为你是谁，有这份工作，你还是顾彦的得力助手，别人尊敬地叫你一声柳秘书，否则出了这道门，谁还认得你是谁？给我打起精神来，别让我看不起你。”魏落眉其实并不知道柳冬晴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看不惯柳冬晴失去斗志的样子。

　　魏落眉将牙膏挤好塞给她，推搡着她去阳台。

　　“落眉，你有没有想过，抛下工作，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去？”

　　两人走出宿舍楼，太阳已经当空强照，额头当即就出了一层细汗。

　　魏落眉耸耸肩膀，“想过啊，不过这社会就是他妈的变态。嚷着男女平等，结果女人还是要结婚，生孩子，带孩子，照顾家庭；工作上，却要和男人一样拼命。谁也不会认为你是个女人而让着你，最后男人还是一样地花天酒地。女人疯一点儿就被骂成是狐狸精、荡妇，你说这是公平还是不公平。”

　　柳冬晴倒是被她这番话逗得笑了出来，心情也明朗许多。

　　“行了，好好上班吧。”打完卡，魏落眉拍拍她的肩膀，轻快地走了。

　　柳冬晴看着她的背影，长长地吁了口气，捏紧拳头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好好上班。除了做好工作，她还有别的退路吗？没有？那就别想了，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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