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身不由已
第28章 身不由已
(写在前面的话,如有可能,不要关掉音晌,请听配乐)
这是她到乐高后第一次请假。
刚刚升职，便请假，的确不是明智之举。
东海药厂在徽源市的平桥县。这个县并不大，却胜在是著名的旅游景区，驱车不到三个小时便可到达。平桥县交通便利，不管去哪里，都有专门的小巴。县中心，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行车走贩，嚷成一片，满眼皆是人们为生计奔波的景象，吆喝声四起，空气中弥补着一种令人想逃跑的气息。驰过县中心，一路往下，才算体会出这个风景县的独特魅力。
东海药厂得天独厚，自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起便已经稳扎在浮云山景区内，药厂的职员皆是浮云镇方圆数里内的常住居民。自李煜来后，药厂已经整顿完毕，年老体弱的都已下岗，如今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新生军。要改变一个老厂的风气和老旧观念，只有不断地新人替旧人，才算是彻底。
浮云镇的交通虽然不甚便利，离平桥县中心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县际公交车驶不进来，只有一些旅游巴士，但仍然声名远播，尤其近些年来，发展势头甚猛。东海药厂按照GMP认证重新规划建设的新厂房，不比乐高小多少。绿化环保，周边配套建设一应俱全，镇上居民几乎都靠着这个药厂吃饭。一步入浮云镇，隐约便可以从空气中闻到药材的味道，这又是另一个不同于乐高的环境。柳冬晴一路慢驰慢进，又回到昔日生活工作了五年的地方，几乎都快忘记在乐高的所有感受。一时间，柳冬晴分不出乐高是真，还是现在是真，这种感受，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能真正体会，不免欷歔不已。
进入浮云镇的一条通往云浮山的主道两旁，全是各色的饭馆，足有百来家，家家都俱特色，虽不如徽源市的高档饭店，却都是本镇独有的风味。许多人宁愿驱车数小时前来吃饭，外加一游。这些饭馆的老板与服务员对李煜这辆车与柳冬晴这个人，并不陌生，纵然几乎两年未见，仍然眼尖地打招呼。到底是生意人，可如今，她并不能再带给他们什么生意了。
“李总呢，好久没有见到你们一起来吃饭了。”如家土鸡馆的老板娘笑着同她打招呼。
“是的，如嫂，很想念你的手艺。”她由衷道，小镇有小镇的好，人情关系，比徽源要亲密和热情。
“哎哟，我也挺想你的，以前可是一个月至少来四回，现在在哪里高就？恐怕还是一样的忙，一样能干吧，没见胖呀。”如嫂背着孩子走近，上下打量。
柳冬晴逗了逗她的孩子，笑道：“难得你还记得我，呵，孩子长得可真快。”
“来来去去还不是这些人，怎么会不记得，你以前又这么照顾我的生意。”
二人唠叨几句就到了吃饭时间，柳冬晴便在这里吃了午饭，才开车去了东海药厂。自动铁门缓缓移开，她顺利地开了进去，一直开到行政办公楼下。门卫老徐哼哧哼哧赶了上来，惊讶道：“原来是柳秘书啊，我以为李总回来了呢。”
她皱了皱眉头，“他没有在公司吗？”
“是啊，二十几天了都没看到，听说是病了。”
“什么病？”
老徐摇头，“这不晓得，没见人。叶总今天好像在，你要去找他吗？”
柳冬晴的回来让沉静的东海药厂蠢蠢欲动，当年她和李煜扑朔迷离的关系，常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这时主角回归，自然少不得受人注目。和昔日的同事一一打过招呼，她径直去了叶挺的办公室。处方药部与OTC部的部长都在，见到柳冬晴，皆大吃一惊，他们以为自她离开后，与李煜便断了联系。
寒暄过后，叶挺与她单独谈话。这个上了年纪的老董事长对李煜一直是惜才重才，青睐有加，因此，两人私交亦很好。李煜这职位，牵一发而动全身，恐怕内里什么情况，只有他才真正知晓。
“他又去找过你了？”叶挺一脸的意外，半晌，叹了口气，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
“我知道他肯定出了什么事。他现在在哪里，让我见见他。”柳冬晴已经紧张到有些哽咽，几乎近在崩溃边缘。
叶挺踌躇，劝告道：“断都断了，还是算了吧。以你的能力到哪里都混得开，过好自己的才是正当。”
“病得严重吗？”柳冬晴别开眼光，并不接他的话。
“很痛苦。”叶挺一脸感喟，“做这一行，谁没个小病小痛的，他比较严重。”
“不管怎样，让我见见他。”
“他老婆在照顾他，你去不方便啊。”叶挺终于松了口。
“我会找适当的时机。”柳冬晴起身，已经心急如焚。再待下去，她怕自己再也维持不了镇定。
叶挺摇摇头，还是写了地址给她，送她出门前还是道了一句，“他本是为你好，结果还是去找了你。”
她哽咽着点点头，朝叶挺恭恭身，就快速地下楼，一路驰车疾奔。柳冬晴到底还是哭出来了，原来到了生死关头，那个在她印象里一直是强者、智者、主导者的李煜，可以伤害她、弃她、骂她、教她，却不可以病。她如何也想不通这个道理，也一时之间无法承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们就这样分开是她的福气，可是他若离开这个世界，便如同撕了她的血肉，这种感觉，自然不会有人理解与同情她。
她在车里不由得放声大哭，“李煜，你要给我好好地活着。你教我这么多，带我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我欠你的；你把我留在身边五年，让我爱你、恨你。你还欠我的情，你要一辈子好好地去愧疚，年老了，还要慢慢地痛苦回忆，当做偿还给我，你怎么可以病？不可以—”
真的不可以啊，她在心里呐喊。
随即又骂道：“我就知道你这回来找我，就没安好心。你从来对我便没有安过好心，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你就用尽一切手段，让我离不开你，如今要死了，你还不放过我。是想让我不心安吧？不，我才不会。这回我不会中你的圈套，你影响不到我，再也不会！”
李煜的胃病由来已久，做营销的，有这个病很寻常。李煜是慢性胃病，刚认识他那年，便已经需要时常带胃药在身边。他明知道喝酒吸烟不好，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时候发作，她也劝他，够了，还要如何证明自己？你已经取得了不扉的成绩。李煜总是高深莫测地笑，还没到时候。她执著地要问个时间，他便道，他若要退，一定要在人生最高峰，如日当天，突然急流勇退。这话从他三十四岁，一直说到前年，他事业越来越好，可人始终还是不满足的，拖到现在，纵然想退，更是身不由己了。
人生到底图的是什么？千辛万苦，到头来一场空。
浮云镇，浮云镇，名与利，人与事，真如浮云，一吹即散。
人生一场，一旦加入社会，便如蝼蚁竞血，个个面目狰狞，你抢我夺，连自己本来是谁都忘记了。
李煜那天一句“我若离婚如何？”原来竟也不是脱口而出的话。李煜便是李煜，他何时向她许过承诺，何时在她面前乱说过话？可是，太迟了，也许，人之将死，只道出来安慰她罢。
若真心想做，五年的时间，足够他做决定。
人始终还是自私自利的，到底还是没有实现他当初给她的承诺，让她飞，让她从此好过。
恍恍惚惚间，柳冬晴回到乐高已近黄昏，太阳再如何叫嚣，也敌不过黑夜，如此的绝望与忧伤。
她再怎么理智与稳重，可毕竟只是个二十五岁的女孩子。这一路，虽然走来艰难，可却从未面临过生离死别，所以，她惶惶不安、束手无措。她如何也想不通，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没有了，会再也看不见，只剩一堆黄土。光这样去想李煜，她心里便猛烈地摇头，无法联系在一起，心痛如绞。
回来后，柳冬晴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魏落眉如何也唤不醒，只粗粗给她擦了手脸，一边喃喃道：“看来真是累极了，怎么睡得这么死，真是吓人。”
翌日一早上班，她的脸色极其吓人，顾彦都吓了一跳。
她很冷静，“晚上及周末，恐怕不能加班，朋友重病，要不时地去探望。”
“严重吗？”
她点头。
顾彦叹了口气，一定是了，否则，怎么可能让一向努力的她说出这种话。
但作为上司，对寄予厚望的下属，还是劝告了几句。
“冬晴，你到今天这种地步，实在不容易。”
她继续点头。
“秘书这职业，可作为跳板，不能久待。”
“是。”
“你如今有这个机会，已经半转型，应当把握。”
“是。”
“你出道早，早早步入社会，实践多过于学习和积累，可手头如今还只有一张中专文凭，在起点上已经差别人一步，所以你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汗水，才能让人重视。我给了你机会，你自己一直把握得很好。人生是自己的，不要轻言放弃。”
顾彦这些话说到了她心里。她向来有自知之明，所以比任何人都努力。门槛已经差人一截，等于她变相地已经失去了许多机会。她只有脚踏实地，勤勤恳恳，才能一步一步往上爬。顾彦的赏识对她而言便是雪中送炭。乐高许多人不理解，为何她有机会，却偏一直忠心地站在顾彦身边。只有她才明白，顾彦这份恩情，对她而言多么重要，意义早远远超过本身的给予。
她抬起头，“两边都不放弃。”
“你会很辛苦的。不如请个高级看护？”
她苦笑着摇摇头，“这时才知道，钱的作用，如此的微小。”
“冬晴，我们一向是好战友，放心吧，我支持你。”
“可是你老婆……”她虽然感激，却也有顾忌。
“管不了这么多了，容她一时，不可能容一世。昔日我也只是个秘书，她也应该成长和理解。我会处理好的。”
柳冬晴直觉他们夫妻的感情肯定触了礁，可如今，她还顾得上谁？
“我会尽量安排我的时间。”她只好却之不恭了。
两人的情分与日俱增，惺惺相惜，早已超脱友情与上下属之间的感情。
“对了，你上次写的那份产品形象体系与品牌体系规划建议书，慕朝阳十分满意，近日都在着手这件事，由老曹在接手。正是因为这样，你的升职才如此顺利。”顾彦一扫阴霾。
柳冬晴也想起来，“准备重新规划产品线吗？太好了，电话机的基本功用市场虽然饱和，但仍然可以向高附加值进发。”
顾彦点头，“虽然早意识到了，这几年也断断续续地改进了一些功能，但没有系统去做。维扬刚成立时，我最早先有这个想法，时势逼人，新项目也很重要，就给耽搁下来了。”
柳冬晴对这块早已经熟知于心，当年，她和李煜针对东海药厂所有的产品进行形象和品牌规划，十分成功，也有些经验。
“请专门的CIS，PIS广告公司进行协助和策划，这些我都在建议书上说明了。”
顾彦叹了口气，“其实接下来的事情真的很多。展阳马上要开始投产，发布会十分成功，已有不少的订单；集团准备重新建设统一的企业形象；捷运的新老产品也是趁着这个时机，包装规划。慕朝阳说了，这事由你和曹安负责，配合集团一起来搞。”
“那事情可真不少。”
“和柯威公司的接触，你暂时不要插手了。马新梅迟早得培养起来，你也不可能一直兼做我的秘书。”
“只好这样了。这段时间，我会好好教她的。”
“那是她的福气。”顾彦笑。
她感慨道：“人生虽然漫长，可是一些重要的转折点，就是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改变的。”
顾彦幽默道：“我对你算不算？”
“当然。”但还有另一个人，对我影响更大，如他所说，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忘记他。
压在身上的包袱越来越重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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