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病后相见

　　第29章　　病后相见

　　捷运产品线的形象和品牌规划，是柳冬晴上任新项目部部长后的第一个正式的工作。

　　不由得她不重视。

　　马新梅的培养就变成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好在自她那天同马新梅说了成家后的压力后，马新梅感觉突然之间自己长大了。这对马新梅而言，是一个好的机会，尤其在顾彦亲自找她谈话后，效果显著。柳冬晴和顾彦都十分清楚，与其给马新梅分发任务，派指标，不如让她自己奋发图强。在维扬做事，积极和主动是非常重要的。

　　为此，柳冬晴还找慕怀冬说了这事，让他鼓励马新梅。慕怀冬虽然心无大志，不过女朋友有机会，那当然是极力支持的，他还甚觉脸面增长，在保安圈里大肆地宣传，为自己找了个前途无量的女朋友十分自豪与骄傲。

　　这等肤浅行为，令柳冬晴无奈摇头，可看马新梅喜滋滋的模样，有些话，她再也开不了口。

　　“冬晴，怀冬昨天向我求婚了。”一早上班，马新梅便悄悄地跟她说，一副恨嫁的模样。

　　“你可仔细考虑好了。”

　　“看看吧。”她有些扭捏，“结婚了也好，我也可以专心地忙工作，现在开始要为孩子的奶粉钱努力了。”

　　都这样了，迟早都会答应的。柳冬晴不再说话，安排她工作，收拾东西找曹安去了。

　　曹安不是个真正做事的主，而柳冬晴工作能力强，在乐高已经众所周知。这事他与柳冬晴一起合作，他已经放下一半的心，反正做好了，他就有功劳，怎么也不会吃亏。

　　“曹总，广告公司谁在联系？”

　　曹安一脸的茫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道：“哦，这事我给落眉在处理。她谈这些有经验，自己也是学设计的。对了，已经选了几家，你看看。”

　　柳冬晴有些头痛，接过资料只一扫，便吃了一惊，禁不住念了出来，“姚平之……”

　　曹安凑过头来，以为她对这些不明白，马上喊了魏落眉进来。

　　“怎么，有问题吗？”魏落眉心情看起来不佳。

　　“不是，这家风行广告公司如何？”她与姚平之已经多年未联系，离开那年，他还只是一个设计师而已。才几年不见，他已经是广告公司的老板了，真让她感慨时日匆匆。

　　“哦，这个，在徽源有点儿名声。虽然成立没几年，可起步快，口碑不错。对了，新的步行街上的广告都是他们接手的，已经成了经典案例了。怎么，你认识？”

　　“算是吧。”柳冬晴不知道说什么好。

　　曹安和魏落眉对视一眼，心下已经有了主意，给哪家不是做，选这家，还算卖给柳冬晴一个人情。

　　柳冬晴哪里知道他们的心思，只道：“落眉，你挑个三家，明天我和他们见见。”

　　魏落眉夺过名单，笑道：“不用选了，已经定了，集团那边也选好了广告公司，这事不能再拖了，就定这家风行！”

　　“不再看看吗？我对这家公司并不了解。”她有些哭笑不得。

　　“不用。对了，下午的会议通知你接到没有？”曹安也附和。

　　“是的，下午两点，你们谁去？”

　　曹安烦躁道：“落眉代我去，流水线上今天死了两个人，我要去处理，想想都头大啊。”

　　柳冬晴心里咯噔一下，面无人色，肚子一阵发酸发胀，直觉捂住嘴。魏落眉赶紧给她递垃圾筒，“也不用吓成这样。早上没来上班，去查房才知道已经死了。流水线做工很辛苦，工人向来都睡得比较熟，床帘一拉，谁也不晓得。”

　　电话一响，曹安接通便出了办公室，“你们商量吧。”

　　“落眉，原来死亡离我们这么近。”她仍然心有余悸。

　　魏落眉不忍看她这副神色，便取笑道：“干什么呢，这一吐，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怀孕了。”

　　柳冬晴一愣，脸色更加惨白，忙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小跑到洗手间，用冷水拍拍自己的脸。清醒一点儿，她对自己说。例假延迟了半个月，她一直以为是忙会议，累极才不正常的。无力地靠在墙面，她绝望地想起，八月十四日晚上和李煜在一起后，接二连三的晚会和准备大会，等她想起要吃紧急避孕药时，已经过了三天了。她当时还侥幸地想，应该不会有事，是刚才魏落眉的话提醒了她。

　　“不会的，不会的。”她抹去脸上的水渍，对着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

　　一时之间，所有事情都集中在一起，下午的会议，柳冬晴也难以集中精神。企业形象设计事关展阳，慕朝夕带李映珍也参加了，正坐在她对面。

　　见柳冬晴不时地低头看表，眼神聚不了焦，坐立难安的样子，慕朝夕便不由得皱眉，心想：刚刚升了职，怎么不懂得好好表现？

　　于是他代表集团还特意问了柳冬晴几个问题，都是由魏落眉代为回答，柳冬晴只点头确认。虽然她极力掩饰心不在焉，可明眼人仔细一看，也能瞧出端倪。

　　这场会议，断断续续地一直开到下班时分。中场休息，柳冬晴忍不住走到正在窗边看风景的慕朝夕身边低声问情况，“大概何时结束？”

　　“你有事？”

　　“是的。”她不愿意多说。

　　“是急事吗？”

　　“嗯。”

　　“你的工作态度让我质疑。”慕朝夕有些忍无可忍。

　　“对不起。”她低声说。

　　“干什么？”他还是妥协。

　　她想了想才答：“要去趟深城。”

　　他没吭声，不过最后还是在六点结束了会议。一散会，东西由魏落眉带回办公室，柳冬晴直接开车离开。

　　慕朝夕从窗口望去，柳冬晴的车子如入无人之境，掀起一路的黄土，转眼便不见了，便不由得小骂了一声，“没有驾照也敢这样开。”

　　李煜住在深城市最好的新华医院，住院楼仍然灯火通明。她驱车到达时近八点，已是最快的速度。她到底还是保持着一丝理智，先到门诊挂了妇产科的号。晚上应诊的人并不太多，马上便轮到她。

　　“恭喜你，柳小姐，孩子已经七周了。”

　　她摇摇欲坠，医生忙扶住她，她勉强笑道：“没事，急着来确定，忘吃晚饭了。”

　　医生便劝道：“现在不是一个人的身子了，为了孩子，什么都得放一放，快去吃饭吧。”

　　她仍然镇定地出了门诊楼，回到车上，却几乎瘫软。怎么办？这一路她都在问自己。

　　电话响起，一看，却是久未出现的李煜。她死死地盯着那不断跳跃的名字，颤抖着按了接听键，“是我。”声音也跟着发抖。

　　“我看到车了，你就在下面，是不是？”

　　“是。”她这时其实最想的是好好骂他一顿，可是彷徨失措下，她反倒静静地哭了。

　　“她不在，你上来吧。”李煜的声音虽然淡，但没有病危的感觉。

　　两人再见面，已是这种局面，李煜瘦了，她也瘦了。一进门，她便一直盯着他，眼里有太多太多的内容，气恼、责怪、伤心、倔犟，连同脚步，也似生了根一样，动也动不了。

　　李煜走过去，轻轻搂住她，吁了口气，“叶挺都和你说了？”

　　“为什么要去找我？我们已经分手了，谁也不欠谁，我们不需要再见！”

　　“对不起，我后悔了。”

　　她嘲讽地笑了一声，“李煜也会后悔？我没有听错？”

　　“别吵了，别吵了，难得见面，好好说会儿话。”

　　她拼命挣脱他的怀抱，她不愿意和李煜这样，她不适应，她不要受这种诡异的气氛影响，她不要。

　　已经退至门边，她仍然不服输地瞪着他，好像眼睛绷得越紧，瞪得越大，心里的情绪和泪水，便不会流露出来。

　　“过来，冬晴，都不耍性子了。”他知道她不想认命，不愿意承认他的病，可他真的没力气。

　　她终于软下身来，泪水流了一脸，泣不成声。她的脸埋在手掌里，双肩不停地颤抖，压抑的呜咽声，比起号啕大哭更让人心碎。

　　“你怎么还这么坏，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

　　李煜别过头，眼神望着窗外，任她哭诉。

　　“我过得好好的，一切从头开始，多么不容易。”

　　“你为什么不好好过，你的野心呢，你的目标呢，你的不可一世呢，你的不屑呢，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李煜点了根烟，只抽了不到一口，便突然由她夺过，狠狠地踩碎，“你就是这样，作贱自己！不爱惜自己！工作是你的命吗！现在好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狠狠地将她搂住，他知道她心疼，她不甘，知道她有一颗至诚至真的心，他是真的后悔不该去找她。

　　两个人至此，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柳冬晴温驯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最好就这样，不要变，什么也不要发生，只要他的心一直在她耳边跳动。

　　“你不该来找我。”李煜叹息。

　　“你先不该的。”

　　“你总是爱错人，冬晴。”

　　她摇摇头。她对慕朝夕还谈不上爱，原本是有那么一丝火光的，发生了这么多事，再也找不到了。静，现在心很静。

　　“不是生病，我们就这样一辈子不相见，你过你的，我过我的。”

　　李煜笑，“这样不好吗？”

　　“这样，我会以为你不爱我。”若爱，便想一辈子与他在一起，不要分开。

　　“我爱很多女人。”

　　“我不会再相信你的话。”

　　“男人与女人很难互相理解，不要以你的心来猜测我的心，你永远猜不明白。”

　　不，她现在有些明白，他爱她，却真的可以一辈子不相见。

　　“你没有孩子，后不后悔？”

　　李煜不置可否，“也许。”

　　“你不能剥夺一个女人生育的权力。”

　　李煜叹口气，摸着她的长发，轻轻嗅着，仍然漫不经心，“我们很少在一起。”

　　“她为什么坚持不肯离婚？”她终于轻轻问出这个一直以来都没有问过的问题。

　　显然李煜并不想回答。

　　她便也不再问。

　　“冬晴，有时间要去读书，学点儿东西。”

　　“没时间。”她眼皮已经耷拉下去。

　　李煜心疼地搂紧她，让她安睡，自己则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脸上一片思虑之色。他后悔的事情很多，他不该带她出来，教她太多。女人这辈子最好简单一点儿，糊涂一点儿，很多事不要去了解，不要知道，这样会活得更开心一些。当初那个跟着他，只要有一桌好饭好菜便吃得心满意足的柳冬晴已经不见了，她会皱眉，她会提早忧虑，她要计划明天，她要猜人心意，要学会周旋、喝酒、忍耐、强颜欢笑。他知道她很累，他很早就知道他们会分开，不过时日长短而已，她会学会自立，照顾自己。是他让她变得不平凡，结果，她连普通女孩子的快乐也享受不到。

　　她已经退不回去了，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半夜，柳冬晴醒了，李煜捂着胸正在找止痛药。她一个翻身起来，“你痛吗？我去叫医生！”

　　李煜忙按住她，“别去。”

　　“不行，不行。”她一脸惊慌和心疼，动静已经很大。李煜忍着剧痛，起身将她推出去，“别进来，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也别进来。”

　　门已经关上，医生护士很快咚咚地跑来，训练有素，丝毫不乱，也许他经常这样痛。她听着里面的动静，忍不住趴在墙上哭泣。又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女人披着衣服也冲过来了，很着急的模样，所以并没有留意她。然后，柳冬晴听到有人在叫，“老公，老公，我在，你忍着点儿。”

　　她从门上的小玻璃窗望进去，那个女人已经挤了进去，正握着李煜的手，嘴里不住地说着话，泪水流了一脸。李煜脸色惨白，眉头紧锁，眼睛也紧紧地闭着，只将他妻子的手握得很紧。柳冬晴瞪大眼，左手紧紧地捂住唇，害怕自己尖叫。李煜不想让她看到他这样，她正准备离开，他妻子突然朝门这边望了一眼，眼神如一把利刀，瞬时将她截成两半，她慌张地转身离开。

　　这般一惊一吓，她回到乐高又是凌晨，坐着发了一会儿呆，洗个澡，赶紧上床补觉。魏落眉迷迷糊糊道：“最近都忙什么，不用睡觉了？”

　　她将头埋在枕头下，一闭眼就是被护士、医生围在当中的李煜痛苦的样子，心被这样一揪一揪地痛着，却也不知道何时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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