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孩子的事
第39章 孩子的事
年关将近，各种总结报告层出不穷。马新梅也十分忙碌，需向各省区经理收讨新一年的销售计划，做成报告提交给捷运，以便他们安排第二年的生产行程。
自上次会议之后，各省区经理还算配合，每月都有市场分析报告回来，这压在马新梅身上，又是一项重大的任务。她需整理归纳，每份仔细看过后，画出重点给顾彦。还好的是，马新梅和柳冬晴在同一个办公室，事事向她请教，勉强能够应付。马新梅也时时自嘲，说再没有像她这么累的新娘子了。
柳冬晴的重心自然是放在新项目上，越南的客户又向乐高下了单，这批货不少，年前恐怕没有什么清闲的日子过。她各个分公司频繁走动，与各负责人聚在一起开会，整个生产的流程、时间和任务，必须由她做计划书，经各分公司和经理点头认可。顾彦不在的几天，她基本不在办公室落座，模具厂、捷运、研发部、仓库、采购、搬运，一一协调。这份计划书修改了不下数十遍，每个公司都想争取最大的自由，可哪个环节一变，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她还得逐个找相关负责人协商。
柳冬晴自然是不希望魏落眉辞职，毕竟她们合作愉快，她专业知识又强，采购有她帮手，事半功倍。可魏落眉现在已经志不在此，她和慕朝阳的关系已降至冰点，只差没有撕开最后一道面皮。安若素时常来办公室闲悠，静观事态发展，仍旧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有时候脸上挂着洞悉一切的笑，似乎这一切，早在她的预料当中，看到魏落眉，便更加地不屑与讽刺，于是，魏落眉晚上回来，总要愤恨不休地咒骂一番。
她们都活在自己的世界，柳冬晴庆幸自己没有跳下去，这副嘴脸，她看着心寒。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早已经看不出任何爱情的迹象，只剩争强好胜、你死我活、互不相让。慕朝阳烦不胜烦，拉了慕怀冬，提了一箱钱就浩浩荡荡地去了澳门。这一去，柳冬晴直觉年前是不会回来了。
魏落眉在他走后不到三天，匆匆将手头的工作交给她的助手，也跟着去了澳门，丢下一句话，“是死是活，就这一次。”
柳冬晴送她出厂门，二人在寒风中惜别。魏落眉的背影有种决绝，又或是清醒。她赶的是凌晨的飞机。早晨浓雾笼罩，不出几步，便看不到魏落眉的人，而她，还必须在乐高挣扎。
上班后，柳冬晴便例行打电话问顾彦在杭州的近况。顾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不过带来的消息还是好的，“可能要多待几天，年前会定下合作方来，初审名单过后，还要到公司实地考察，到时又有得忙。”
柳冬晴简单交代了一下这批新订单的情况，顾彦十分放心，“你去安排，现在你是部长，这事你全权负责，沟通有麻烦我再出面。”
快要挂电话时，她终于道：“顾总，你还是和你妻子联系一下，她天天打电话到公司，不相信你出差了，说是明天要来公司一趟。我想，她是不是已经知道唐经理和你的事。”
顾彦叹了口气，“是的。就是因为知道了，所以不相信我是出差。不管怎么样，等我忙完柯威这边的事再处理。”
“那你最好让唐经理不要回公司，万一碰上了，就不好说了。”
顾彦应着，那边有人喊他，便匆匆挂了电话。柳冬晴有些无奈，为什么这种时候，男人总是畏畏缩缩地躲在后面，由着这些女人上蹿下跳，躲得了一时，又怎么躲得了一世？
一上午便和各部门经理讨论产品线的分工问题，个个争得脸红脖子粗。近年关了，大家都想在年前结束手头的工作，或是将任务压后，过了年再做。
柳冬晴几天下来，喉咙嘶哑。这些个男人，讨论多了，也渐渐不卖她面子，到后来，几乎是拍案而起，比谁的声音大，商讨会变成吵架会。安若素自然不会蹚这趟浑水的，她知道魏落眉去了澳门，便日日焦急地让马新梅打电话给慕怀冬问情况。
“毛敏，你们模具厂是什么意思，年二十九号将产品交给我们，那我们生产线上千名员工就都不能过年了？这些员工有些可是几年没回家乡，万一到时逼急了，集体辞工，这个责任你们担得起？！”捷运生产部的洪一鸣拍桌而起，面红耳赤。
毛敏也不甘示弱，“朝我吼没有用，客户的图纸没有来，中间还要修改，这个时间已是最快了！”
于是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柳冬晴，“你也别尽想着压榨我们，让客户要不早些，要不推迟到年后再开工！”
柳冬晴头痛，含了一片润喉片，“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这个项目，大家都有难处，我这几天也一直和客户在沟通，开发部和采购部已经尽量将能做的都提前了，若要加班赶进度，也没有办法，只好请慕朝阳多付工人一些加班工资。”
洪一鸣烦燥地挠挠头，“一到年尾就这么多破事！技术部还天天催我搞ISO认证，又要培训工人，规章制度一大堆，已经怨气连天了！”
众人发了一通牢骚，散了会，继续各就各位地忙自己的事去了。每次开会让一点儿，总达不到要求，项目进展缓慢。
姚平之几次约她不着，也有了脾气，几日也不联系她，两人就这么不咸不淡地交往着。顾彦的归期一拖再拖，顾夫人终于杀到公司，像审犯人一样审马新梅，办公室乌烟瘴气，柳冬晴便到许又宣那里避风头。
集团行政部经理打电话来询问柳冬晴过年放假的事，好出通告，她答道：“除了研发部以外，其他的部门由你们统一安排。”
这就是她的全部生活，无关乎爱情，只有冰冷的工作。
与越南客户的最终意向已经达成，一番交涉，终于将交货日期往后移了半个月，模具厂和捷运的矛盾总算解决，她松了口气，脚步轻松地去找慕正中。乔元冬仍然坐前台，仍旧煲电话粥，可衣着打扮早不是以前的地摊货。她眼光总是独到，打扮起来，便越发娇艳。乔元冬见到柳冬晴，便拉她到角落，问魏落眉的情况。
“她若真走了，乐高还真没几个人能和我说上话了。”
“她那始终不是长久之计，人始终还是要为自己谋划的。你年后有何打算？”柳冬晴已经淡定。
乔元冬摇头，“先这样过着吧，走一步是一步了。对了，我报了一个舞蹈培训班，老师很看好我，说如果我认真练，明年可能有机会参加演出。”
“那也是好事，人有一技之长，到哪里都是不怕的。”柳冬晴安慰道。
显然乔元冬只当这是爱好，并不太当回事，她道：“不打扰你工作了，晚上到我家吃饭。今天我提早下班，去市里采购，我们吃火锅。”
柳冬晴想了想，“也好，到时再细谈。”
她知道慕朝夕回了公司，可没想到又是在慕正中的办公室遇到。兄弟二人正用着他们家乡的方言聊天，谈得不亦乐乎。兄弟之间的关系，好像自上一回的乔迁之喜过后，进展了很多。
“坐下一起聊聊吧。”慕朝夕率先道。
慕正中一看到她，上下打量一番后就打趣道：“捷运吵翻了天，你没被唾沫星子给淹死吧。”
柳冬晴摇头苦笑，眼下的青黑若隐若现，脸上也不复红润，微微泛些青，比起“十一”时不知道消瘦了多少。
“习惯了，总算把订单给你拿来了。”
慕正中接过去低头看，她与慕朝夕对视一眼，后者眼里满是心疼。她微微偏过头笑笑，“慕总回来也是给模具厂下订单吗？”她也就是随口一问。
慕正中接过话，“对。咦，老大，你们的交货时间差不多啊，机器怕是忙不过来。”
柳冬晴的心一紧。慕朝夕朝她安抚地一笑，接过柳冬晴的订单看，一会儿才道：“我们自家人好商量，外头的货先出好了。”
她松了口气，“谢谢慕总。”
事情办完，二人一同走出模具厂。慕正中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大，柳冬晴今天只粗粗在工衣外头套了件浅灰格子外套，刚走出门，被冷空气一刺激她便打了个喷嚏，人也不可抑制搂着自己发抖。慕朝夕伸手揽住她，看看风向，走到她另一侧，挡了一半的风。
二人还未说话，就被从别墅里走出来的老太太迎面撞了个正着。老太太严厉的眼光扫过他们，二人腾的一下退开。柳冬晴又捂鼻打了个喷嚏，这回不是冷的，是吓的。
“老大，你今天回来还没有进门，等着你吃饭呢。一天到晚的，都忙些什么事，难得回来一趟也不到家坐坐。”老太太揪住慕朝夕就抱怨。
“晚点儿会进屋的，我要去捷运找下老曹。今天风大，你进去吧。”
老太太点点头，盯着柳冬晴就道：“你不是小顾那秘书吗？”
慕朝夕听着“秘书”二字，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向老娘解释她已经是部长，又觉得不太合时宜。
“是，老板娘，我先去忙了。”
她也不做解释，匆匆离开，慕朝夕也跟了上来，“这么忙，年假能休吗？”
她抬头望望天，“大概可以吧，把主要的工作都推到年后了，年始终还是要回家过的。”
慕朝夕点头，“还是要多注意身体。让你父母看到你现在的模样，一定会很担心，还有，机票订了吗？”
她摇头，“大概会自己开车回去。飞机下来，还要辗转几个城市才到家，时间上也差不多了。”
慕朝夕皱眉，“那是什么地方？”
柳冬晴停下脚步，抬头朝他笑，“朝夕，是你所想象不到的地方。那里一望无际，房屋散落，靠山吃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尽管这样，仍然是穷山僻壤，我就是开车回去，也不如你回家，直接可将车停在自家楼下。”
这话似开玩笑，却又生生听出一番隔阂。慕朝夕眉头皱得更深，喉间干涩，哑然道：“冬晴，你是自卑还是想让我更难过？”
她未答，仍带着笑意转而道：“恭喜，乐兴手机终于要上流水线了。”
慕朝夕答非所问，神色委靡，“在你面前，我终究是抬不起头了。”
她认真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慕朝夕，你若放弃展阳，我会瞧不起你，你真的会抬不起头。”
“等……”他哑住喉，转了话锋，“等手机出来，你挑一部。”
她呵呵一笑，“好啊，老爷子说了，乐高所有中层干部，必须要用你的手机呢。”
他终于将手搭上她的肩膀，带着微微恳求的语气，“别太拼了。”
她的眼睛微微湿润，扁扁唇，稍显无奈，“朝夕，你太残忍了，不拼，我何以为生，何以为傲，这是我仅剩下的东西了。”
他咬咬牙，收回手，“嫁给姚平之，你这一生就无忧了。”
她呵了口冷气，搓搓手，“是啊，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不管怎么样，别离开乐高，外面并非如你想象般的好，我……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她真诚道：“谢谢你，朝夕。我很珍惜我在乐高的际遇，我也很自私，不想出去然后从头开始。”
是的，她用的是也字，也很自私，他慕朝夕也自私，不愿意放弃成就，从头再来。
也好，她公私分明，不会因为有过他的纠缠，就清高般离开。乐高再不好，但已上市，踏出国门，发展空间无限。他只是现在还不舍得，否则，他完全可以安排她去香港和英国的海外办事处工作，他害怕她走得太远，不记得这里还有一个慕朝夕，他比起她来，要自私多了。
顾彦回来的那天，柳冬晴终于接到李煜的电话，几乎激动得快要晕倒。握着电话好半天，她未说出一句话，反倒哽咽，泪先流。
“知道你想见我，可是现在的情况，我真不愿意。过完年吧，如果我的身体还好，我们见一面。”
“李煜，你真狠心。”
“我已交接完工作，回深城家中静养。给你的钱，是让你去学习的，失去的东西，总要找时间弥补回来。我希望你对自己要有要求，要是将来找个无能的男人，我会很失望，很失望。一辈子太短，太未知，别让自己后悔。”
“李煜，你后悔吗？”
他沉默，几乎气息也微不可闻。久久，他才道：“要你跟我在一起，我不后悔。”
“够了，这就足够了。”柳冬晴含泪微笑，语带欣慰。
“你打掉了我们的孩子。”李煜突然道。
她一震，手机几乎从手中跌落。
“做得好。”
“李煜……”她失声，更想号啕大哭。
“听我说，冬晴，我们已是过去。若是一年前的柳冬晴，一定会生下孩子，所以我很放心，你会有自己的生活，这是好事。”
“不……”她瘫软在地，他怎么能够这样说？
“能够再让你喜欢上的男人，不容易，珍惜。”李煜声音淡淡的，然后挂了电话。
她仍呆呆地坐着。李煜就是这样，永远摸不透他的心。他到底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她才打这一通电话，她不知道，他在她心中，一直就有许多的谜团。他爱的，是跟他在一起五年的柳冬晴，而不是现在的她，他要绝对的臣服和占有。
李煜不过是早她一步认清这个客观事实。
而她，就算不认同，他亦不会给她申诉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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