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夏石榴一阵反胃，一扭头扶着墙在洗手池吐了出来，她连忙打开水龙头，污秽随着流水冲下去，吐到最后只有胃酸。

　　胃空了，脑子也空了。背后两人不管是苟且偷情还是男欢女爱，夏石榴此时能看到、能听到的只有眼前从水龙头里奔涌而出的强劲白色水柱和水砸在池子里又流走的声音。

　　原本美好的食物以酸涩腐败的气味充斥着口腔，她双手接起一捧水，漱了漱口，顺便抹了一把脸，关上水龙头，抬头看到镜子下部溅上了一片细小的水珠，镜子里的她脸色苍白，她身后的罗方和目光迷蒙的女客人依然在有节奏的律动……

　　夏石榴摔上卫生间的门，脚步虚浮的回到座位，打架子鼓的眼镜男看她满脸是水，忙递给她几张纸，“夏小姐，你还好吧？”

　　她接过纸在脸上擦了一把，扭头看一眼宇文泽。

　　宇文泽坐在那两个女歌手对面，掏出钱包，抽出一沓粉红色钞票，从桌子上推到两人面前，嘴角微微翘起，不知道说着什么。

　　夏石榴拿起自己的酒杯，仰头喝了半杯酒，把杯子重重的放回到桌上，里面的冰块震得上下跳动了几下终于老实了。

　　胃里没了垫底的，她感觉那酒从嗓子一直凉到了脚心，大夏天的，冷得浑身一个激灵。

　　夏石榴拿起包，朝戴眼镜的男人笑一下，“我先走了，要是有人问，帮我说一声。”

　　也不等那人回答，她转身就往门外去，指尖抠着掌心，脚下鞋跟似乎能给地面踩出洞来。

　　夏石榴出了酒吧的门，长长呼出一口气。似乎要把满腹的浑浊之气都呼出来一样。

　　她掏出手机，边往酒吧街外面走边在打车软件里输入自己的打车地址。

　　夏石榴盯着手机上的反馈信息：已经帮您通知了这附近的30辆出租车……50辆……

　　直到200多辆了才有一位司机接了单子，给夏石榴打电话说几分钟之后到路口，让她稍等一下。

　　夏石榴低头摆弄手机，出了酒吧街，见脚边一簇蓝光跳来跳去，她顺着光束看过去，侧后方两个微胖的外国男人，似乎喝了不少酒，醉态毕现，一见夏石榴回头，那个拿着光源的捏细了嗓子唱到：“es……”间或摆动了几下肥硕的臀部。另一个人捧场的开怀大笑。

　　夏石榴心里害怕，连忙转头加快脚步，心想自己今天出门真该看看黄历。

　　那两人人高马大的，几步就追到夏石榴跟前，“t”

　　夏石榴脚下不敢停留，怒气冲冲的回了一句：“I’mnot.”

　　“Abitch？”另一个人一步跨过来，夏石榴吓得往路边躲了一下，转身想回酒吧街，毕竟那里人多。

　　那两人见了夏石榴受惊吓的反应却很开心，左右掐断她的去路，作势来拉她胳膊。

　　夏石榴尖叫一声，抡圆了胳膊就要抽对方，只是巴掌还没落下来，那人却“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宇文泽在酒吧里被罗方拉去和唱歌的小姑娘去认识一下，一回头却见夏小姐已经和眼镜男聊上了，貌似还挺愉快。跟他玩了半天骰子都防备的一口酒没喝，结果跟眼镜男倒是喝了好几杯，有点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意思？

　　宇文泽一想，心里有些不痛快。中途瞄到夏石榴去了卫生间，他目光跟着她的背影到卫生间门口，然后收回来，继续听女歌手的坎坷经历。那些经历让他想起了多年前高中时刚认识罗方那会儿，想到他们那几个搞音乐的人的际遇，一时感同身受，抄起钱包把里面的钱都当小费了。心里还挺惬意：带现金还是有用的，不然连吃一顿几十块钱的饭都得看人脸色！

　　他整整衣领起身，见夏石榴还没回来，便绕过来往卫生间去。

　　到了卫生间门口，宇文泽敲了一下门，没动静，他小心翼翼的推了一下，没锁，然后慢慢将门开了一条缝——

　　“操！”宇文泽一下子把门摔上，总不能在男卫生间吧？他去里面的卫生间看了一下，也没有。慌忙过来问眼镜男。

　　“夏小姐？她走了。”

　　宇文泽一路追出来，正赶上这一幕。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飞起一脚。

　　另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朝宇文泽扑过来，扭打在一起。

　　那两人虽然喝了不少酒，脚底不稳，然而宇文泽毕竟一打俩，也费了点时间。

　　夏石榴在旁边从惊吓里反应过来，忙掏出手机准备报.警，但一想又怕宇文泽的身份被认出来，给他添麻烦。

　　宇文泽打完人感觉解了不少气，骂了几句，把他们赶跑了。

　　他扶着自己挨了两拳，现在感觉嗡嗡响的脑袋，走到夏石榴跟前。

　　四目相对，赌气似的谁都不先说话。

　　两人之间一阵压抑的安静。

　　听得到不远处酒吧里此起彼伏的喧嚷，也听得到远处没有湖大、却敢称为海的水坑旁边的嬉笑。

　　近处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夏石榴想说一句谢谢，却不知道卡在哪里，迟迟说不出口。

　　“你是白痴啊！”宇文泽没了耐心，“这么晚你一个人到处乱跑什么！”

　　夏石榴卡着说不出的那句话终于不用再说，已经在他的咆哮里悄然化成了眼底的一汪水。

　　宇文泽吼完竟觉得眼前的这双眼睛无法再直视，他垂眸，看了一眼幽微的光线下两人在地上拉出的细长稀薄的影子，向前迈了半步，捏住夏石榴的下巴，吻了下去。

　　夏石榴仰着脸，眼眶里的水一眨便要溢出来，她倔强的睁大眼睛，推开宇文泽，语气有些颤抖地说：“没错，在你看来我就是白痴。但是，在我眼里，你的朋友，一个是自大狂，一个是猥亵鬼，而你，”她轻呼一口气，把脖子上的挂件摘下来，砸在他胸前，“就是个有钱的傻逼！”

　　她说完一溜小跑的从坡路上跑下去。

　　宇文泽有一瞬间的愣神，目光追着她过去，见路口停着一辆出租车，打着双闪。

　　她跑到路口，身影在路灯的照射下瞬间清晰，逃离似的坐上汽车后座，那车子在夜色的光影里疾驰而去。

　　宇文泽呆立了一会儿，转身垂着头往酒吧去，走了几步，又回到原地，弯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东西。用力一握，拨片割得手心疼。

　　酒吧里，罗方正坐在温锦程旁边聊天，两人具是眉开眼笑。

　　见宇文泽回来，罗方招手，“哥们儿，过来过来——”

　　温锦程见他面色不佳，并不想撞枪口，只翘起腿，径自喝酒。

　　罗方倒了杯酒推到宇文泽跟前，“夏小姐先走了？”

　　宇文泽目光在他们两个面上逡巡几回，抬手端起杯子把酒喝了。

　　“哥们儿，我跟你说，”罗方往宇文泽这边歪了一下肩膀，“这夏小姐是挺漂亮，但是吧，根据哥哥多年来的经验，我觉得还欠了点什么！”

　　宇文泽面色冷淡，把酒杯放回桌子，“欠点什么？”

　　“这个么……”罗方神秘兮兮的凑近宇文泽耳边，状似要说悄悄话，却怕对方听不见似的，声音一点都不小，“欠.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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