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我丑可是你瞎啊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夕阳西下，晚霞染晕，鸟雀归林，明日定是个好天气。东宫内殿两边各有一条长廊，廊上挂着华丽精美的八角灯笼，微风吹过，灯笼轻轻摇曳着，垂下红色的流苏，就像风中飘荡的小船。
由太监宫女们引路，我跟在朱厚祯后面，低着头前行，眼光只看到了他银色靴子上绣着的蝠状图案，在灯光下忽明忽暗的，迷离又遥不可及。我突然想起那日在秦淮河畔与朱厚祯初遇时的朦胧月光，时间过的真快，人的身份、心境、态度都会变，也许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这融融的月光吧。
人倚月，月倚楼。
谁曾想到朱厚祯突然停下了脚步，我没反应过来，硬生生地撞到了他的背上，鼻尖都撞疼了。我捂着鼻子，心中不快，嘴上却说了句：“太子殿下恕罪。”
朱厚祯勾唇一笑，狭长的眸子有些揶揄，“太子妃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走路都不当心，莫非还在想刚才那个下等奴仆？”似乎为了故意激怒我，他说：“没想到太子妃审美如此独特，对个丑八怪还如此上心，本太子还以为，能让太子妃以性命相搏的，定是当世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呢，没想到，竟是本太子错了。”
我应声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人心隔肚皮，若是皮相再美，心中却是黑乎乎、脏兮兮的一团，又有何意义？太子殿下是我靳国的太子，想必一定不是浅薄之人，这些凡尘的俗人只看皮相臣妾可以理解，但太子殿下一定不是如此肤浅之人吧。”
朱厚祯有些皮笑肉不笑，“好个口齿伶俐的小丫头，”他凑近我，眨了眨眼睛，“若是你的心思都用在正途上，才是我靳国的福气。”
“臣妾不懂殿下在说什么。”我垂下眼眸，尽量不与他发生正面冲突。
“比如说，好好伺候本太子。”他说着突然一把抱起我，我心中大惊，身体僵直，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襟，嗔怒道：“太子殿下请自重！”
“你我夫妻本是一体，太子妃不用害羞。”他邪气一笑，就往内殿的浴室走去。我紧紧地闭上眼睛，鼻尖只闻到一丝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我知道，那是朱厚祯身上的味道。
守在宫外当值的宫女太监们见着他抱着我款款走来，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或艳羡或嫉妒，只有我自己知道，他不过是逢场作戏、装装样子罢了，东宫一定有皇后的眼线，他只有装作宠爱我的样子，才不会让皇后疑心。
浴室中雾气缭绕，恍若仙境，我只看到有一方宏大的温泉池子，池边是轻纱飘扬，像团团的云翳，池中荡漾着五色的花瓣，远处还有一个神兽模样的机关在向外吐着水。我的眼前渐渐模糊，只听到朱厚祯的声音，他说：“替本太子更衣。”
我这才发现，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被他不动声色地支了出去，诺大的浴室中就只剩我们两个人。我说了声“是”，他便放下我，眉头轻皱，口中喃喃道：“真是重死了。”
我斜了他一眼，就往温泉池边奔去，躲在了屋内的最里间，心想这下安全了。却见朱厚祯玩味地说：“太子妃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还装什么呀，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既然你看不上我，我看不上你，还不如隔远些，否则互相嫌弃坏了心情可不好。朱厚祯，你尽管去洗澡吧，我一定不会偷看的，现在我有些乏了，去里面的小床上睡一觉，你等下自己去内殿吧。”
浴室与内殿连着一个走廊，若是内殿附近都有皇后的眼线，那朱厚祯这太子未免当的太失败了。
只见他愣了一下，道：“你说什么？”
我打了个哈欠，某人的反射弧也太长了吧，连字面的意思都不懂，便说：“在我面前就不要装了，要不咱们立个约定？为了避免皇后疑心，你每月召我来一次内殿，当然，我可以打地铺也没关系，其他日子你想宠幸什么美人都可以，我决不干涉，但你只保证一点，不要碰小六子。这样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你竟然看不上本太子！难道本太子还没那个丑八怪好？”没想到他的注意点竟然是这，我真是高估了这男人。
我干笑了两声，“太子当然是最好的，比谁都好，是我没福气配不上你。”
“是吗？”他神色突然转淡，浅笑道：“不过现在没有奴才，那太子妃就替本太子更衣擦背吧。”
“……”
见我不说话，他笑道：“怎么，怕了？”
“我才不怕！”
我咬着牙走到他身边，像上刑场似的，解开了他的衣带，又剥去了他的外衣，便怎么也不肯动手了。
“小猴子，你在摸哪里？”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像在云里雾里。
我赶忙缩了手，此刻的脸色一定比那烧红的水煮虾还红。
他轻笑了一声，也不说话，便脱下衣服转身进入了池中，我撇过头不去看他，心里一直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过来。”他的声音像勾魂的勾子般，我低着头过去，不小心看到他光洁优雅的背部，赶忙眯上眼。
岂料朱厚祯突然伸手一把拉住我的脚踝，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啊”的一声落入水中，溅起水花，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几口水。
我胡乱地抓着他的手臂，却听到他的笑声格外猖狂，的确，我这么狼狈，他的恶作剧得逞了。
我气不过，看到他笑的这么开心，心里别提多憋屈了。突然眼角儿一横，却看到窗户纸边映着个人影，好像在偷听我们讲话，我一个激灵赶忙抱住他的脖颈，温顺地将头埋在他的发间，声音甜的像要滴出蜜，“殿下别这样，臣妾受不住了。”
我像个八爪鱼一般抱着他，朱厚祯收了笑，像看傻子一样看我，我朝他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竟然温柔地拂过我的发丝道：“太子妃如此懂事，以后本太子就独宠你一人可好？”
他这话太假，我自然是嗤之以鼻的，面上却含笑道：“太子别让臣妾为难啊，若是别人说臣妾狐媚惑主怎么办？”
“有本太子替你撑腰，你还怕什么？”
“殿下你好坏啊。”我越发的柔情似水，看着那人影恨的牙痒痒，听墙角有意思吗？真是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若是以后天天都要这样还不得累死？
朱厚祯薄唇微抿，白皙的脸颊也被温泉的热气给染上了些红晕，突然搂着我道：“太子妃若是不离，本太子必定不弃，清风朗月，美人在怀，莫要辜负了如此的良辰美景！”
呵了个呵，这男人说的跟真的似的，我注意到，他覆上身来，突然抱着我转了个面，用力拍打着水花，眸中却是无比冷静，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冷冷地看着那人影，直到那人完全消失。
我就知道，这男人外表纨绔不羁，其实也是个狠角色，绝不会对人动真感情，要是相信他有真心那才是全天下最傻的傻瓜。
他突然一把推开我，格外的嗤之以鼻，我赶忙抓住岸边的鹅卵石，身上都湿透了。这个人怎么像个变色龙，说变就变，真是让我怎么都看不透，也罢，我和他不是一路人，能看透才有鬼了。
“哼，真是做作轻浮的女人，我就弄不懂了，母后怎么会选你当太子妃？”
他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真是让人越看越讨厌，我好不容易爬上岸边，抱着双臂道：“猪头三，你是红薯吃多了吧？你以为我乐意和你做戏，还掉了本姑娘的档次呢！”
他挑了挑眉，毫不在意我送给他猪头三的“美名”，道：“别逗了，你有什么档次？又不是什么绝色倾城的大美女，还狐媚惑主，分明是丑八怪吓主，你这脸皮也是厚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也对，物以类聚，怪不得你和那丑八怪关系好，丑人都在一起了！”
我怒极，不觉捏紧了拳头，“我丑，可是你瞎啊！对，你是太子，身份尊贵，可是侮辱贬低别人你很开心吗？黑心黑肝的臭男人！小六子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是再说他的不是，我和你没完！”
“这么说，你果然和他有一腿？”朱厚祯半眯眼眸，看不出喜怒，一字一句道。
“他是我的朋友。”
“只是朋友这么简单？”
“当然。”我红着脸大声说，奇怪，我怎么忍不住向他解释这些？
朱厚祯的眼眸又恢复了往日的散漫，“夜深了，太子妃不想陪本太子睡觉吗？”
我摇摇头，久久不语。陪他睡觉？晚上怎么被毒死的都不知道。
“若是你不想，也可以。”他顿了一下，“你也看到了，若是你能帮本太子抓到这东宫的奸细，那就如你所愿，否则嘛……”他看着我，笑的格外暧昧。
我深吸一口气，躲过他的目光，话锋一转道：“这次要恭喜殿下了。”
“哦？”
我微微一笑，正色道：“这奸细虽是皇后的人，可是凡事都有两面性。殿下若是找到了此人，只需暗中防范，我们可以将计就计，透露出一些假消息，达到我们原本的目的，从而事半功倍。”
朱厚祯向我投来了赞许的目光，他仍然浸泡在温泉池中，双臂搭着岸边，看起来很是享受，“太子妃果然聪明。”
“殿下过奖了。”我垂下目光，心中思忖着如何找出潜藏在东宫的暗哨。
如今我的目标就是带着小六子成功逃出这帝宫，其他的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从古至今，夺～权之路太过血腥肮脏，我一点都不想沾染，而这第一步——取得朱厚祯的信任，就显得尤其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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