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学琴二三事

　　我这人虽然没有痛感，可是伤口的愈合能力却是极好的，自从喝了太医老头开的十全大补药后，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口气吊着能爬五楼！苑雅音有天还亲自登门向我赔罪，好家伙，赔罪就赔罪吧，我自然乐意地请她进来。

　　只见她的手上绑着一段绷带，后面还跟着几位宫女，她们每人手上都捧着一件上好的檀木盒子。苑雅音一进门就朝我行了一礼，笑道：“姐姐，那天是雅音的不是，看到姐姐现在大好了，雅音真的很高兴。这不，雅音特意准备了一些薄礼，还望太子妃笑纳！”她朝后面的宫女点点头，她们赶忙打开了盒子。

　　东海霞光红珊瑚、翠鸣鼎盛天阴珠、华彩豆蔻胭脂香……

　　“好说好说。”这么多大宝贝？看来苑雅音是下了血本了。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又揉了一下太阳穴，朝着蝉羽使了一个眼色，蝉羽赶忙准备了一个垫着锦垫的桃木座椅放在殿中央，我招呼道：“雅音侧妃，还站着干什么啊，真是太客气了。”

　　苑雅音嘴唇微动，刚想说几句客气话，我抢先说：“蝉羽啊，不要让人家雅音侧妃坐下，这样不礼貌，跪下。”

　　苑雅音脸色一白。

　　我又重复了一声：“跪下！”

　　她不情愿地咬着嘴唇，一双大大的杏眼似要喷火，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她看着我，眼光好像在说：休要欺人太甚！可是又自觉被逼迫着不得不从，双膝作势就要一弯。

　　“等等。”我摆摆手，抿嘴笑道：“雅音侧妃也是太没幽默感了，姐妹之间开玩笑呢，怎么竟当真了！快请坐、快请坐，要是太子殿下等下看到雅音侧妃站在内殿，还不心疼死了！”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

　　我捧起青瓷茶杯，抿了一口茶，说：“既然雅音侧妃给本宫准备了这么多厚礼，俗话说的好，礼尚往来，那本宫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才不失体面，来人啊，将薇儿给本宫带上来！”

　　“是。”

　　不一会儿，侍卫追流和朔冥就将宫女薇儿带了上来，我说：“既然雅音侧妃这么看重薇儿，还派她特意来‘关照’本宫，本宫也不好夺人所爱，便将薇儿赐给你作婢女，如何啊？”

　　我知道苑雅音早就收买了薇儿，如果让薇儿再留在我的内殿，无异于被一把毒箭直插入了心脏，今后的日子定会不安宁，我才没有这么傻。时至今日，苑雅音还算不上一个强有力的谋者，不过是个争风吃醋的小女人罢了，虽心机颇深，却不足为惧。

　　送走苑雅音后，我突然接到了皇后娘娘的一道旨意，大意上是说要我与宫中刚回来的琴师学琴，为接下来五国盛会的表演做准备。也是，我上次的表演那么粗制滥造，这次可是当着各国使节的面，皇后娘娘也不能睁眼说瞎话，要还像上次那样，那就是丢脸丢到国外了。看来靳皇很看重这次的五国盛会，说到此，还有一段历史的渊源。

　　这片大陆在百年前曾为一统，为穹禹国一国所统治，可是根据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硬道理，穹禹国的皇帝被一绝代妖姬所迷惑，不理朝政，荒废社稷，后来，天不逢时，又发生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旱灾，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各地揭竿而起，反对穹禹国的统治，战乱过后，穹禹国的皇帝在帝宫中自杀，那绝代妖姬也不知所踪，于是乎，这片大陆就被分成了五块。不过，如今最强盛的便是大靳国，而高芷国是大靳国的属国，排名第二，其余三个国家都小的可怜，可以忽略不计。

　　我想，靳皇这次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震慑一下高芷国的未忧君，毕竟此人太骄傲嚣张，凶狠暴虐，在各国的名声坏的可怜，好感值都是负的。提到高芷国，我又想起了水姑姑，不，水姑姑是男的，我不能再叫他姑姑了，也不知道这次的五国盛会，能不能再见到他？

　　***

　　飞泉玉漱，晶莹剔透，假山的顶部有一小孔，清淡的水流涌出，似轻烟、似飘带，在湖面上溅起了片片玉色的水珠。此处绿意盎然，行在此中，犹如入画，好像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

　　这帝宫竟有如此清幽的地方，我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在许嬷嬷的引领下，去寻找一位叫司徒煜离的琴师。司徒煜离与太后是一同回宫的，早前在金法寺时就一直陪伴在太后左右，都说太后患有失眠症，只有听这司徒琴师的曲子才能安眠，久而久之，宫内竟然有传言，说司徒煜离是太后的面首，不过对于这种传言，我一直持观望态度，只是当个谈资在听。

　　宫内一玉湖，湖心一扁舟，舟中一人抚琴。

　　待那小舟渐渐地近了，我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的样子。他的五官有些深邃，皮肤并不白皙，不过也不黑，是小麦色。特别是那一对深深的双眼皮，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这一笔一划竟勾勒出一位美男子的形象。可是他的神色却带着天生的忧郁，负手而立，一袭白衣，潇潇洒洒。

　　“微臣参见太子妃。”司徒煜离对着我优雅地行了一礼，姿态从容，带着点淡淡的疏离。

　　“师傅，我叫魏袅袅，叫我袅袅就行。”

　　许嬷嬷清咳了一声，横了我一眼，“太子妃不可无礼。”

　　我吐了吐舌头。

　　许嬷嬷走后，我凑近他从地上抓起一只狗尾巴草，说：“师傅，许嬷嬷太严肃了，你可别被吓到了，那就是徒儿的罪过了。”

　　他理理衣服，在一方古琴前正襟而坐，抬手示意我也坐下，“太子妃，那微臣便开始上课了。”

　　我用手托着腮坐在一边，听他讲了些入门的乐理知识，司徒煜离口齿清晰，声音格外的清朗悠远，恍若这九天上的流云。我听得认真，默默地记了下来，可是今天的太阳真好，照的人内心也暖洋洋的，真是睡觉的好时候，我一没忍住竟然打了个哈欠。

　　“太子妃是累了吗？那……”

　　“不、不是。”我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远远的，却见到了另一个身影朝我们款款走来。

　　“臣妾（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谢飘渺仍是姿容艳丽的样子，后面还跟着许多侍奉的人。可是她骨子里却有一点妖，我也说不上来，仿佛有些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她对着我们虚扶了一把，娇媚的声音荡漾在我耳边，道：“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我注意到，谢飘渺深深地望了司徒煜离一眼，她说：“哀家前几日在帝宫昭阳殿前只见了太子妃一面，今日想与太子妃单独谈谈心，只需一两个时辰，不知司徒大人同意否？”

　　“司徒不敢，太后娘娘与太子妃请吧。”

　　于是，我便跟在谢飘渺的身后，一同在花园的步道上散步。

　　让人意外的是，谢飘渺并没有什么架子，也没有摆出什么高不可攀的姿态，只是拉着我说了许多体己话，我自然有些受宠若惊。

　　“袅袅，你知道吗，前几天我的宫女碧儿又到处说我长得美，我真想打她一巴掌，别人不会看，要她到处说？”谢飘渺笑得花枝乱颤，已经完全放开了自己，用的是“我”而不是“哀家”，她还要我在私下就叫她“飘渺”，不要讲什么破规矩。其实，在聊天中我觉得她是个挺可爱的女孩子，天真烂漫，可是这样尊贵的身份却像一座大山，我想想都替她觉得心累。

　　谢飘渺又说：“我还是觉得金法寺好玩，有时候还可以偷偷溜出去，这里可不一样了，帝宫就像一座大牢笼，真是闷死人了。不过幸好，袅袅，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又与你这么谈得来，以后我们多出来走走，就当交个朋友，彼此照应着也不会嫌闷了！”

　　我哈哈一笑，“以后你要有什么烦心事就找我说，我一定洗耳恭听。”

　　谢飘渺用袖子掩住唇微微一笑，脸上映着两个浅浅的梨涡，活色生香的，她说；“好嘞！你现在嫁给了太子朱厚祯，就不想听听他小时候的故事吗？”

　　“好呀，我非常地……”不想。

　　谢飘渺临风而立，笑的开怀，“我们谢家是王公贵族，所以我小时候总是隔三差五地就跟着父亲大人进宫，我们一帮孩子也混得熟了起来。朱厚祯小时候可是天下第一贪玩呢，娇里娇气地受不得半点累，连从寝殿的床上到门口都要太监背，有一次还把嬷嬷的头发给烧着了。又臭美，对着镜子能看半天，不过朱厚祯小时候长得是很好看，我们都以为他长大后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呢。”

　　“哈哈哈——”我捧场地笑了几声，天下第一猪头三还差不多。

　　“不过呢，后来发生了一场变故，朱厚祯被歹徒劫走后再回宫时，当中经过了六年的时间，谁都不知道这六年中间发生了什么，那苑家姑娘也死了，可怜这一双璧人啊，如今却碧落黄泉，生死相隔。”话一出口，她突然自觉失语，不好意思地望了我一眼，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事情都过去了，现在说说也没什么，我是不会介意的。”

　　毕竟，那是朱厚祯一个人的事情，我可不想侵犯他的隐私权。

　　“袅袅你真好。”谢飘渺拉着我的手，左右摇晃，像荡起了双桨，突然羞涩一笑，低低地问了一句，“那……你觉得司徒这个人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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