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良禽择佳木而栖
时间就这么推移着，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也没什么起色，直到浙江卫视最后公布了嘉宾的名单，正如Jimmy轻描淡写却精准的预测：瑶瑶没有进入名单中。
我们彻底沦为了炒作宣传的炮灰，瑶瑶为此失魂落魄了很久。
艺人的失落，特别是不出名艺人的失落，往往要比普通人多很多，因为普通人或许还会梦想着、幻想着：这次不行，我努力，下次一定行。但是艺人却是不能被用到“等”这个字的，因为艺人的时间是等不起的，没有趁早红起来，那么芳华过去时也就是“过气”。
时间对于艺人来说是紧迫的，对于我们做艺人经纪的来说也是紧迫的，这不，瑶瑶上卫视台的机会落空这消息在业界一传开，“恒博唱片”的人就联系上我了，要我家瑶瑶和他家薛楷钧“在一起”的消息要尽快放出来。
我连夜咨询了阿中相关事宜，阿中只是嬉皮笑脸的一句“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好好睡觉，记者到时候问问题很有圈套，你们要以清醒的头脑去应对就是了！记住别露马脚就是了，不然粉丝知道他们被耍了，是肯定不会买账的！而且，回答错了问题，路人粉会被败光。”
带着阿中不是建议的建议，我和公司的企宣连夜准备了“吴诗瑶夜会‘天狼’前主唱薛楷钧”的消息，并打算在第二天的早晨发布到网上去。
做完这一切，我便让小优联系了水军公司，让他们准备把这个事件去冲各大门户网站的话题榜，并且全网观测数据。这一点还是某次公司安排的我们经纪人上的培训课上学到的，当时那个来给我们做培训主讲的老师就大肆赞扬陈坤团队的专业，凡事接到了通告宣传事宜，会在十分钟以内回复对方策划案中的点是否可行，不可行的话怎么弥补，他们能执行百分之多少。同时，他还提到了范冰冰团队的专业性，无论什么事情都是好态度去面对，从策划到宣发都是一条龙打包，包括活动完了的通稿都是由工作室迅速创作好后发给媒体。
一切按照套路来也算是按部就班，因此也就顺遂无比。
深夜两点，我终于又坐在了我的那只带有按摩功能的椅子上，摒气凝神片刻，收到了阿中发来的一条短信：睡了吗？
——我竟不自觉地上扬了嘴角，回道：没有，想你呢！
——还秒回！看来真的是想我了，哈哈……
——是啊，想你了，我这大半夜的想起你的脸，都吓醒了。
——滚犊子，最讨厌你这种想着我的脸，运动着你的手。
我看到这最后一条时，就笑了起来，虽然阿中脑回路里潜藏的电波全是很污的频率，可我笑一笑，瞬间觉得轻松不少。
阿中就是这么好，他知道你最近难过或者开心，开心时，他一定回来敲诈你，一顿饭至少是少不了。但是当你难过了，他也同样会站在你身边，或许不会大道理一堆来让你接受洗礼，但是一定会讲个笑话，或者说些段子，让你开心。
阿中知道长篇累牍的说辞是说的人很累，听的人更心烦意乱。按照他的话来说“有时候不如看看《故事会》上的笑话，至少它是真的想让你开心的，哪怕一片刻。”我觉得阿中是有生活大智慧的人，虽然做艺人经纪，身处水深火热的八卦娱乐圈，但是却拥有心灵的独享。
翌日。
我手机在耳边发出悦耳的铃声，是梁静茹的《三寸日光》，我非常喜欢的一首歌，当然更重要的是，我跟Fish（梁静茹）打过几次照面，人很好，听她的歌就更舒服了。
“阿弟啊，你家瑶瑶的新闻不能上了。”里面一个严重烟熏嗓的人沙哑地说道。
我一听这声音就不舒服，这一大早的就收到坏消息更是不爽。好不容易策划的呢……
“为什么呢？”我按捺住怒火和不满道，虽然我也理解公司宣发部门有所考虑安排。
“你自己看今□□闻头版。拜拜了，阿弟。”刘剑眉说完后，事不关己地挂了电话。
我只能在心里面暗骂其没素质，每次都“阿弟、阿弟”地叫着，没大没小的，要不是他有个有钱的老爹为了他砸了重金换了企宣部的宝座，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尿裤子呢。
挂了电话，我连忙打开iPad翻看今天的新闻，头条：天后王苌和老公离婚。
这个事情我早就在今年六月份听到了风声，但是没想到是真的，不由得感慨当年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心心相惜的爱意，到了如今分道扬镳，劳燕分飞，也实在是令人唏嘘。
而紧接着的新闻依旧“轰炸性”十足，分别是：阿桂自曝艳照往事；刘熙珍家暴致二级伤残……
看来娱乐圈真的是个不能敢于寂寞的环境，人人都抢着挤着上头条。我把不能发新闻的噩耗微信给了瑶瑶，并且附加了宽慰的表情和文字。
我正关上iPad，瑶瑶便发来短信：海兰姐，新闻照发！我一定能上头条。
我不知道这个丫头又在想什么馊主意，我根本懒得去理会她，这丫头片子，是想出名想疯了吧。我回复她，让她不要乱来。然后，我直接起身去洗漱，把浴室里的音响打开，播放着梁静茹的《三寸日光》，接着继续早晨没听完的旋律，准备一边儿舒舒服服地洗澡，一边儿欣赏美妙的音乐！
虽然娱乐圈的人和文人一般，都有些“相互轻看”的不良风气，但是对于静茹这样的歌手，我们公司上下的人都是很喜欢的，特别是乐小姐，一直在努力将她带的艺人打造成下一个静茹，虽然她自己也是说着就笑了，因为音乐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这一点我们都知道。
正想着这些，没想到超级巨大的震动把我从浴缸里震醒了，因为我的浴室内音响的蓝牙关联到手机的，因此这时候难免收到那声音，我打开浴缸旁蓝牙控制按钮，接听。
竟然又是刘剑眉那个聒噪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弟啊，我决定了，瑶瑶的新闻啊照旧发！”声音里面夹杂了一两声干咳，我知道那是刘剑眉那混小子抽烟太厉害种下的恶果。
“照发？你不是知道今天抢不了头版吗？”我惊诧道，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对了，我忘了提醒你，瑶瑶的新闻要发，不过发的不是她和那个过气歌手有恋情的新闻。”刘剑眉痞气十足地道。
“那是什么？……”
“嗯，就这样啊！挂了……”
我还没问出下文，就被挂了电话，弄得我身处浴缸泡沫里，思绪也仿佛处于泡沫里，懵了般。
我立即翻身起来，也不管裸着身子甚至浑身沾满了泡沫，立即致电瑶瑶，无人接听。小优，无人接听……
我深知这刘剑眉那纨绔子弟的行事风格。他认定了的事情一定是言必果。我现在担心的是瑶瑶是否跟他串通了什么，然后进行恶性炒作，这样不计后果的炒作，很可能会毁了艺人自己，也会影响到公司的利益。
我再次致电刘剑眉，关机。刘剑眉的团队，关机的关机，无人接听的无人接听。
一时间，我再次深深地决定了不再做艺人经纪这一行，特别是我这样的小经纪人，不受尊重，难以把控艺人的行动不说，自己的艺人牵连到法律责任时，自己甚至也是连坐。想想这一切，我不禁悲从中来。
当然，我更是对自己懦弱性格的一种抗拒。
半个小时过去了，我才从最近本就郁郁寡欢的情绪中苏醒了过来，连忙起身跳出浴缸，拿起电话，给阿中打了过去。
幸亏在两声过后，听到了他的声音，在此之前，我已经连续打了数十个打不出去的电话了。
阿中接起电话就道：“海兰啊，你不是说你不参与恶性炒作吗？”
这个问题劈头盖脸地直接从阿中的嘴里冒了出来，带着戏谑的调调。
“什么‘恶性炒作’啊？”我一时间懵了，刚才的温暖感瞬间消失了。
“你不是说你不想做一个和‘我们’一样的经纪人吗？即便是要炒作也不能和‘我们’一样以爆点去吸引眼球，而是凭借实力去争取吗？”阿中带着笑道。
我更是不解了。
“瑶瑶出事儿了？”这是我下意识里问出来的问题。
“出事儿了是出事儿了，不过是好事儿！”阿中道，现在他的语气里面也转为了疑惑，“怎么？你不知道这事儿……”
我摇摇头，虽然是在打电话，阿中也看不到我的表情。
但是阿中还是在没听到我的声音后道：“我就觉得你不可能会恶性炒作？难道又是你家那个‘幺蛾子’在自己来事儿？”阿中一直觉得瑶瑶不安分，所以在私下里总是称呼瑶瑶为“幺蛾子”。
“你先告诉我怎么了啊？”我有些着急了，心里面莫名有一团怒火中烧。
“瑶瑶自曝是Famous老公的小三！”阿中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般击中我。
也许一般的经纪人会开心，因为恶性新闻点也比零新闻点要好很多。
可是我向来不喜欢恶性炒作，阿中很了解我，因此在开始时，他以为这一切是我安排的时，会那么讥诮我。
“Famous？天后Famous？王苌？”我再次强调了一遍。
“是的，除了她还有谁叫那名儿啊……就是今天头版的那个Famous！王苌。”阿中道，同时阿中在得知不是我设计的恶性炒作事件之后，在心里面也暗暗生了欢悦，因为他以前就直言喜欢我这般性情，但是也担忧我这般性情，而我也笃定自己不会参与恶性炒作，毕竟我还是没有改变自己做经纪人初始时立下的誓言。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阿中挂了电话，大概半个小时后，Tommy哥打来了电话，兴奋道：“阿弟，我家的瑶瑶已经成功登顶今日的头版了，和Famous的□□并驾齐驱了！”
也许之前对他又那么的一点点成见，因此此刻我并没有用像以前那般崇敬的语气，而是普通道：“喔，谢谢Tommy哥，我已经知道了。”
“诶，阿弟，不用谢，因为刚才我已经强调过了，是我家的‘瑶瑶’！”Tommy好像在吸烟，他吐纳烟雾的声响非常的特别，我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虽然声音细微。
就像此刻，虽然隔着电话，但他脸上得意的笑，我也能想象得到。
“你的意思是……”
“公司的规定已经下来了，瑶瑶的经纪约过度到了我的手中。”
“凭什么？”
“你问我凭什么？”Tommy此刻应该是在冷笑，在他的眼里，别人都是笑话，“凭我比你会带新人，凭我比你会捧人，凭我比你会炒新闻，炒话题，让新人上位！”
Tommy一连串的呛声，让我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阿弟，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没必要为了一个艺人撕破脸。如果你坚持要做瑶瑶，那么我还给你就是了。”
还给我？物品吗？Tommy虽然说的“可以还”，但是我如果当真了，那么我真的太傻太天真了。他看上的东西，毁了它都不会剩给别人，这大概属于：心理缺陷吧。
“不过阿弟我告诉你，公司和艺人签约时，有一条是艺人可以在公司内部经纪人之间择一跟随！自主自愿！所以，我可以帮你去问问瑶瑶，她要不要把大好的青春年华交给你这样一个没什么能耐，又不来事儿的经纪人！”
Tommy对我一阵的冷嘲热讽，不过我还是耐心听完了，毕竟他是前辈，有很多资源需要他提供，我没有必要跟他撕破脸皮。再者，他这人的人品也就仅限于此，我没必要跟他比谁更婊。
挂了电话，我内心竟然出奇的平静。这样也好，我也好安心地“告老还乡”了。
今天可能是电话轮番站，Tommy的电话来了后，所有人的电话都来了，先是公司行政部通知我瑶瑶转艺人经纪，过继给Tommy的事情；然后是阿中来电致歉，他觉得Tommy之所以对我这么差，也是因为我与阿中交好，而阿中又和Tommy向来交恶，所以……；最后是瑶瑶打来的电话，语气低落，充满了歉疚地邀请我去公司楼下的星巴克。
——————
星巴克的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我搅着杯子里的咖啡，怎么也喝不下去，越搅泡沫越多，我知道那些虚浮的泡沫都不真实，一会儿就破碎了。
其实这很像我最初抱着幻想入行时的梦，很虚无，很像泡沫，不用风起云涌就会自我破碎吧。我一边搅着咖啡，一边计算着离开这个圈子的日子。
瑶瑶来的时候多了俩保安护卫着，她自己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店内有人对这举动奇异的人指指点点，或许认出了她，或许没有。
我心里不免有些感慨，昨天还没人认识她是谁，今天之后或许认识她的人就呈指数增长了。
我还是保持着应有的笑容，在这个圈子里，艺人与经纪人相爱相杀的事情很多，我觉得没必要弄得你死我活的，浪费彼此的时间和精力，毕竟我没有这样的能耐让瑶瑶大红大紫，她也十分有权利去择良木而栖。
“海兰姐，实在是很难为情地坐在你对面……”瑶瑶私下里对我讲话都是很坦诚的，她这么说，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别这么讲啊，你能跟着Tommy哥确实也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而且大家以后都还是在一家公司，都是为了我们EMCC服务嘛！”我尽量把话说开，同时也尽量把说词圆润得大气些。
瑶瑶很是感激地点点头，将自己面前的咖啡杯子像举酒杯那般地抬了抬，道：“海兰姐能这么说，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我也意思着抬了抬自己跟前的咖啡杯子，跟着瑶瑶的杯子轻轻一碰，不符合西式礼仪，但却符合我们现在的处境。
小丫头瞬间就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确实是非常的漂亮，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一般的弧度，甜美可人，到现在我才发现了瑶瑶的美，实在是有些遗憾。
“那么海兰姐，我这一走，你手头上……”瑶瑶私下来说话也不造作，这句话也是她的心声，确实，她走了之后，我手上就没有艺人了，她也深知带她的时候我也很不容易，毕竟我的人脉和资源很少，要替她争取机会是很困难的，不过我的用心，她即便是现在离开了，也还是带着感激的。
“没事儿，我也不打算做这一行了！”我轻描淡写的一句，瑶瑶却惊讶万分。
“你说……”
我点点头。
“那你回哪里呢？”瑶瑶的表情夸张得我都觉得好像丢了这份工作，我就走投无路了。
“成都，我的家乡。”
“那回去后做什么呢？”瑶瑶很急切，我看得出来，她还是念旧情的，因此也很关心我的去向。
“可能还是传媒行业吧，不过不再涉及娱乐圈了。”
瑶瑶听到这里，嘴角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我们一起看向玻璃橱窗外，大片的树叶儿纷纷扬扬落下，过不了多久，街上的人们会再次往自己的身上裹上保暖防寒的衣服。
“回去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是能离开这个圈子，确实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瑶瑶笑着看着我，“至少能穿得暖，睡得踏实！”
“你既然这么想，那你还蹭蹭地往圈子里发展呢，还说我！”我笑着亏她。
“人在圈子，身不由己嘛。当我达到一个高度时，我就想再高一点，再高一点。所以这种铤而走险的滋味儿，哎……”瑶瑶笑着端起咖啡杯，我们俩再次将咖啡杯当成酒盏，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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