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似梦还真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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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怜生随着青年的手势望去，那湖面之上，数不清的鱼儿飞纵于水面上下，带起的水花连着他们晶莹的鳞片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红色、红白花色、五花色、蓝色、黑色、紫色、金色，纷繁的颜色让其上的云雾染成了天下绝无仅有的华美绸缎。在这喧闹地鱼池旁，几十只鸳鸯在那悠闲地打着水花，鸳鸯们两两成双，时而叠在一起划行着，时而交颈并头往前游去，时而头对着头相互凝视着，有的甚至两两相对着欢快地扇动着翅膀站起身来，只留蹼足还拍打着水面，却是把自己的白肚皮给亮了出来，这倒不知是何意思。从高空处亦时不时传来悠扬地叫声，而几只湖鸥常常飞至低空，划破雾布勾勒出优美的弧线，转瞬又冲入云中，不见踪影。

　　施怜生张大了嘴巴，看着精灵们悠然自得的模样，心中充满了喜悦与向往，青年看了看施怜生的表情，满意地笑了笑，轻声说道：“怎么样，我这金鲤湖是否能入你眼？”

　　施怜生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前辈说笑了，如此盛景小子也是平生第一次见，再怎么样的赞美也无法表达小子心中的喜悦，前辈又何必说什么能不能入眼呢。”

　　“哈哈，你这么说就好，来来来，我们继续向前走一会儿。”青年叫着船夫不作停留，继续向前划行，而后对施怜生笑道，“这还只是外围，鱼儿鸟儿也不是很多，再往前进一些，你就能看到更多了！”船夫小心地避让着鱼群和鸟群，向着湖中心行去，越往前走，翻腾不止的鱼儿也就越多，鸳鸯、海鸥亦是变多，天鹅、大雁、鸭之类的鸟儿亦出现在了眼前。只是不得不说，这湖里养的也实在太多了，到了最后，船夫只能划着船勉强地在鸟群中缓缓穿行着，再无法找到一条能够顺畅通行的路了。那些鱼啊鸟啊的见了这船也并不害怕，有的大雁飞到了乌蓬之上便收敛了翅膀引项高歌起来，鸭子摇摇摆摆地走到了船上对着众人嘎嘎直叫，天鹅聚集在船的两旁随着船儿一同地前进，便是头顶，也有许许多多的湖鸥啼叫着盘旋不止。青年欣然地看着他们，还不时像他们欢呼招手，活像个小孩，施怜生却是有些被吓到了，他看着挤在身旁的鸭子们，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不小心踩到，有时他还担忧地看着头顶，生怕鸟屎什么的从高空落下，正中他的头顶。

　　青年很是兴奋了一阵，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低下头来对施怜生兴奋地问道：“怎么样，怜生，我这是不是很欢闹，很开心啊！？”

　　“热闹是热闹，只是。”施怜生有些犹豫，试探地问道，“这里的动物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你这是什么话，多还不好吗？”青年假意生气地说道，“招待小孩子就应该越热闹才好啊，这地儿韩是非我都没带他来过，你怎么还不高兴？”

　　“小子确实很高兴，只是，只是……”施怜生赶忙拱手说道，但他再如何只是也实在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来解释。

　　“别可是了，怎么样，有没有想跳下去的感觉？”青年兴奋地说道，“和鱼儿一同游戏，和鸳鸯一同戏水，潜则随金鲤游于碧水之下，升则乘白鹅遨于白云之上，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棒！？”

　　施怜生顿时慌了，额头上汗如雨下，他可没那勇气就这么跳进如此沸腾的湖中，好半天他才哆嗦地说道：“小，小子学艺不精，于游泳一事一无所成，还望先生见谅。”然而实际上，作为一个河边长大的小孩，这游泳的本事仿佛就是与生俱来的，他这般说，却是巴望着能够拒绝青年的“好意”邀请了。

　　青年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满地说道：“罢了，你既如此说，那此事就这么算了。”他转过头去，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反正到头来你还是得入水，哼！”青年对着船夫大声叫道：“好了，既然咱们的贵客没有下水的意思，那咱们也别耽搁了，赶紧到亭子里去吧。”船夫恭敬地应是。

　　施怜生听到青年终于是放过他了，心里大松了一口气，也正是受了这惊吓，他看眼前的事物也就不那么惊慌了，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的心情，施怜生静静地看着船儿向前划去。过了这一片密集区，鱼鸟的数目终于不是那么骇人了，便是一路跟着的天鹅们也慢慢地散去了，越往前走，远处的亭子也从“湖心亭一点”慢慢变大，而更远处瀑布的轰鸣声亦是变得越发的清晰宏大。

　　等到了近处，施怜生这才看清了整个亭子，远处看还觉得它小，近看了才发觉这亭子竟然有三层之多，亭子呈四方形，通体为白色大理石，然飞檐翘角，屋顶更以黄色琉璃瓦铺成，虽然简单但也显得美丽大方。小船缓缓地靠上了岸，施怜生拜别老船夫后，便随着青年兴致盎然地进了亭中。才刚进入亭子里，巨大如雷地轰鸣声就把施怜生吓了一跳，他像亭子另一面看去，虽只是透过亭子，看不完全，但纵是如此，也让施怜生震撼万分，那哪里是瀑布，分明是冰川砸向湖中，这金鲤湖的另一端是宽大而又高耸的断壁，从其上雪水夹杂着巨大的冰块直直地往下飞去，湖面上时不时被砸出几个巨大的窟窿，水花飞溅得能有几十米高。一股奇异的魔力牵引着施怜生向着另一边走去，但才过亭子的一半，汹涌的寒风便朝着他铺面而来，虽然说也不是不能承受，但这着实打了施怜生个措手不及，施怜生不自禁地用手掩住面容，向后退了一步，也只需要一步，那股狂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施怜生犹疑地把手放了下来，再往前看，还是一样的景色，自己并没有从这亭子里离开，他又试探地把手往前伸了伸，意外的是只要过了中线，他的手便体会到了彻骨的寒冷，往后一缩，那股寒意马上消失无踪，施怜生又不自禁地把手伸伸缩缩了几回，所得到的结果与第一次并无二致，“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亭子这边没风，过了中线便有风了？”施怜生疑惑地想到。

　　青年面带微笑地站在施怜生身后，等到施怜生终于不再尝试，低头沉思时，他才笑着说道：“你也不用再试验了，这只是神灵的小把戏罢了，这一楼我是作为中转之用的，随我上二楼，那里才是赏景之处。”说罢他走向了楼梯处，信步走上，施怜生挠了挠头，赶忙跟上。

　　顺着楼梯盘旋而上，施怜生和青年走进了二楼，然而这里看起来，倒更像个书房，且不说左面墙壁边便是一座书架，那书架前面一张书桌一个椅子又是怎么回事，而右面墙壁则是做了壁画之用，其上冰川河流、森林草原……种种山河百态尽在其上，虽只是以墨画之，非黑即白，但无论如何细看，都让人觉得如此真实无虚。好在另外两面墙壁上的窗户大开着，从那望去，还能看到那巨大的冰川瀑布和蒸腾而起的云雾，这才让施怜生稍稍放心，看来自己是没有进错地方。

　　青年很是随意的坐到了椅子上，指着那壁画笑着问道：“怜生，你看我所作之山水画如何？”

　　施怜生拱手恭敬地回答道：“前辈技艺高超，所作之画精妙绝伦，令晚辈瞠目结舌，心中赞叹不已！”

　　“哈哈，你这话说的，喜欢，我很喜欢！哈哈！”青年听得赞扬，不禁拍起手哈哈大笑起来，好一阵儿他才从这份自得中缓过劲来，很是骄傲地再次说道：“这神域中的一草一木皆是我与夫人一点一滴慢慢建造而成，若要说谁能够将这副盛景容与一画之中，舍我其谁！？”青年又往左侧勾了勾手，旁边的木桶中飞起一卷画轴，落在了书桌之上，画卷慢慢展开，青年悠悠地说道：“怜生，再来看看我这副画，虽说我所擅长的是山水之画，然人物、花鸟此另外两类亦算的上有所涉猎，这副也是我最为得意的一幅了。”

　　施怜生听闻，好奇地走到书桌前，他肩上的白猫亦跳上书桌，前爪抬起直着身子细细观看。这画的背景是一片山间竹林，墨色长竹坚韧挺拔，生发而出的竹叶利落得像一片片刀刃，只是刚看那么一眼，施怜生非但没有感受到什么温暖绿意，相反，一股渗人的冷冽杀气透画而出，直让施怜生心中发寒，然而这只不过是画的背景而已，竹林之间卧着一只吊睛白额巨虎，他的四肢伏在地上，尾巴亦低垂着，看起来似乎是正在休息，但不由自主地，施怜生的眼神挪至巨虎的眼睛后，便再也无法离开，它的眼睛中没有愤怒、忧伤……任何谈的上起伏的心情都不在它的眼中浮现，从它眼中所看到的，只有深寒、冷漠，那是一双视天下如无物的眼睛，自然，也就不会因为任何外物而触动，再配上那片竹林，或许用杀天下如无物更适合！施怜生凝视着这双眼睛，只觉得自己变得越发的渺小，而那只卧着的巨虎身形却越发的高大，冷汗不停地从他额头流下。这双眼睛，让他再一次回想起了韩先生拷问他时的恐惧，只是这一次，恐惧更加的深沉浓重！

　　就在他陷入恐惧而无法自拔时，青年舒缓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那青年轻声问道：“怜生，对于这幅林中虎，你又有何评价呢？”

　　“啊，嗯。”施怜生如梦初醒，转头望向青年，用衣袖轻轻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有余悸地说道：“前辈于画道一途已然是出神入化，这林中虎亦是巧夺天工，晚辈观之，心中惶惶不已，无法自拔。所幸，呵呵，所幸这只是幅画，若这画中之虎成真，晚辈与之对视，没准会惊惧而死。”

　　“是吗？你是这么觉得的吗？”青年轻轻地摸了摸下巴，有些玩味地说道，忽然他从椅子上长身而起，俯身看向施怜生，眼神冷冽地说道：“你是如何得知我这画中之虎不是活物的呢！？”

　　施怜生怔怔地看着青年，喃喃地问道：“难，难道不是吗？那只不过是一幅画而已。”就在这时，从书桌上传来一阵阵的唰唰声，施怜生额头上冒出细细的薄汗，他紧张的将眼睛慢慢地转向书桌，只见画中的竹子被山中拂过的清风吹得摇曳不止、飒飒作响，灰色的竹叶从枝头落下，有的飘落在泥土上，有的回荡在半空中，而有的，竟缓缓地钻出画布，摇摆着身姿慢慢地落在书桌之上。那只水墨巨虎似是被这阵微风惊醒，抖擞着身子缓缓站了起来，它的头慢慢抬起，那双渗人的虎目也就这般对上了施怜生惊惧的眼神。在这对视中，巨虎缓缓地向着前方走去，只两步，巨虎的一只前爪便踏出了画布，再几步，它的整个身子便这么地从画中走了出来。刚出现的它体型尚小，毕竟本只是画中的生物，但施怜生预感这一连串异状并不会就这么结束。果然，巨虎看向他的目光中闪过疑惑，随即它又转头看了看自己，察觉到并非是眼中的那小孩高大而是自己太过矮小时，它愤怒地抬头向天大吼，吼声连绵不绝，而且越来越大，随着声音的增大，它的身形亦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变越大，施怜生张大着嘴巴看着这只老虎从三四十厘米变到半米、一米、两米，而它身上墨色的花纹也渐渐地转为赤色，然而定睛一看，可以发现它的毛发底部其实是一般老虎身上一样的黄色，也不知那红色是从何处染得。

　　当它的身子到达两米多时，它的吼声也终于停止了，在吱呀声中，书桌的桌面渐渐出现裂痕，哐啷一声后，巨虎站在了地板上，至于那张竹林画和那书桌，已是成了碎纸烂木。它的冷漠的眼神再一次投向施怜生，如铜铃大小的虎目凝视着施怜生，吓得施怜生直接跌坐在地，他吞咽了下口水，颤抖着问向青年：“前，前辈，这，这是怎么回事？！”

　　“啊，没什么啊，只是它很喜欢你，所以想和你玩一个游戏。”青年很是随意地说道：“游戏的名字叫猫抓老鼠，当然喽，老鼠是你，猫是它，被抓到了呢，嗯，我想不用我说后果是什么吧。”

　　“怎，怎么可能！前辈，你不能控制它吗？”施怜生的身子一边不停地向后退，一边大声问道：“前辈，那可是你画出来的，你应该有办法控制它吧，这地方这么小，你让我逃到哪去啊！”

　　“你说错了哦，我可控制不了它，还有，谁说这地方小了的？”青年很是欢快地说道：“莫要忘了，跳下这窗户，可就是那金鲤湖，若你游过这片湖，再后面就是茫茫草原，这地方怎么小了？”

　　“可是，可是我不会，不会游……”施怜生慌乱得有些结巴地说道，然而且不说前方那巨虎投来的冰冷的目光，便是青年那了然一切的眼神，也让施怜生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只能通红着脸说不出话来。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青年是不会帮他了，只是不知他是真要放虎咬人还是考验一二而已，施怜生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向后退了几步，然而那巨虎见他向后退，也向前进了一步，这一踏整个亭子都震动了，它的前爪已经到了他的身前，与他的腿只有几十公分左右。施怜生再也不敢心存侥幸了，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窗子，吞咽了下口水，心中一狠，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来，从窗户处纵身一跃，因是情急之下，他也没想着调整姿势，耳旁哗啦一声巨响，他与湖面来了个激烈的碰撞，疼痛霎时间传遍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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