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七月流火,八月夺权 > 38 你还活着,我怎敢死?

38 你还活着,我怎敢死?


  “师傅,你真要......杀了袅袅吗?”

  我睁大了眼睛,完全不信往日神仙一般的师傅会是个杀人的刽子手,看到他,我甚至无法将他与“杀人”这样残忍的字眼联系到一起。我的师傅,应该伴着清风朗月,把酒抚琴,过最不食人间烟火的生活。也许人一旦和权力沾染到一起,就会变得面目全非吧,我似乎忘记了,他现在已经是当朝宰相,是大靳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若是太子妃不听话,那便只能杀了。”他淡淡道,好像杀人对他来说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他说:“来到帝宫,谁又能全身而退?对我来说,一切都是过往云烟,只有权力,只有权力才是永恒的!”

  他的眼中弥漫着一股疯狂的气息,我不敢看他,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在颤抖,脸上却是嗤嗤一笑,“师傅,恭喜你成为一名合格的政客。你的演技真好,谁都没有发现你神仙一样的外表下会隐藏着一颗那样虚伪凉薄的内心!”

  “是啊,我又何尝不畏惧自己的凉薄?”他冷冷一笑,“可也只有我这种人,才能在这鲜血铸成的帝宫活下来,成为真正的强者,不是吗?”

  “音音,”朱厚祯突然拉住了我的手,并肩站在我身旁,耳语道:“别跟他废话,他已经疯了,他们的目标是我,若是他等下放箭,你便骑着这马离去,记住了吗?”

  原来,在我和司徒煜离说话的间隙,朱厚祯竟将马与马车分开了。

  “那你怎么办?我怎么能丢下你?”

  前路漫漫,我知道,有的人丢了,就一辈子也找不回来了。

  雪越下越大,空气似乎都被绝望给凝固了,入目只见一面暗红的大旗在城门上随风摇曳,镂金的牌匾无声地悬于高处。

  “音音,听话!”

  “不!”我死死地抓住他的手,“你傻傻地等了我十二年,我又怎么会在这时抛下你?”

  “弓箭手准备!”司徒煜离扬起手,无数银色的羽箭对准我们,像暗夜中尖利的兽角。

  “没时间了,音音,我只要你活下去,哪怕以后站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这十二年的等待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需要愧疚,你只要知道,能等着你,能忠于自己心中所爱,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幸福。”他转头对司徒煜离说:“你们要杀的人不是我吗?放了她,我跟你们走!”

  “阿祯,你怎么这么傻......”狂乱的风吹碎了我的絮语,朱厚祯点了我的穴道,在我的唇边轻轻一吻,将我抱上了马,对身旁的青衣小厮说:“眠夜,一定要带着姑娘安全离开,拜托了。”

  那叫“眠夜”的小厮只是脸色青白,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

  “可惜,你算错了一点,”司徒煜离掸了掸身上的残雪,深邃的眉眼闪过一丝狠厉,“我并不打算让你们活着离开。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是吗?”朱厚祯转身,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解开我的穴道,一击马臀,那马像疯了一样,就往城门夺命般地奔腾而去。

  我来不及回头,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他会死的,他会死的!

  我的阿祯......他会死的!

  “放箭!”

  司徒煜离的声音被呼啸的冷风吹得支离破碎,无数的银芒破空而来。

  不,我不要他死!不要!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纵身一跃,重重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无尽的黑暗像汹涌的潮水吞噬了我所有的感觉,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如果这就是我们最终的结局,那我认了,只是不、甘、心。

  ***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爹爹还是大靳国的护国将军,娘亲还是那个风姿绰约的美人,爷爷还没有什么光复前朝的野心,我们一家平静地生活在沛国公府。

  不知哪里有枣泥糕的香味,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娘亲总说吃多了会牙疼,可是爹爹却护着我,说:“小姑娘不吃甜点,还叫什么小姑娘?”

  “你呀,好好的女儿都被你给宠坏了。”娘亲睨了爹爹一样,嗔怪道,眼里却是藏不住的暖意。

  我缓缓地走向他们,走向那个时候的自己,可是我心里清楚,一切,都回不去了。

  ……

  再回首,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小姐,你终于醒了,阿弥陀佛,真是吓死春榕了!”春榕揉了揉红肿的眼睛,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怎么是你?”我恍若梦中,胡乱地掀开被子,翻身就要下床,“阿祯呢,他在哪里?”此刻,我完全没有想问春榕为什么会在这里,更加没有心情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小六子.....不,殿下,他......”

  看着春榕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的动作一顿,心像被苦涩的海水给淹没了,脚下一软,便跌坐在地上,冰凉的地面让我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寒冷,可是身上再冷,又怎么比得上心中的寒意?

  “殿下,他在隔壁的房间。”

  我的瞳孔闪过一丝光亮,挣扎着爬起来,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来到那扇门前,却像生根一般地站住了,怎么也不敢推开。

  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害怕,我闭上眼睛,将手放在门上,几乎是用尽力气,“吱呀”一声,门开了。

  朱厚祯就这样,静静地、了无声息地躺在一张雕花的木床上,他的脸颊是从未有过的苍白,身上的绷带被血染得透红,脆弱地像纸片一样。我的脚步虚浮,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走近他。

  “阿祯……”我唤他的名字,声音犹如蚊蝇。

  没有人回答。

  我坐在床角,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他若是陷入困境,我会尽我所能地去帮助他;他若是自怨自艾,我能够耐下心来安慰他,可是他若是死了呢?我能做什么?

  我将脸贴在他冰冷的手边,喃喃道:“你还是离我而去了吗?为什么?连十二年都熬过来了,却在最后一刻放弃了……你一定是在怪我,怪我没有早点认出你,怪我这么多年都忽略了你的存在,是不是?”

  我重重地抽泣了一下,“权力,多么诱人的字眼,为了夺~权,人的性命就像草芥一般,可是,即使得到了权力,又能怎么样呢?人的欲望是无穷的,我们活着,如果只被欲望支配了,那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你答应过我,这辈子我们谁也不会背弃谁,说过的话,为什么不算话?”

  我一下一下地捶着床沿,突然支起身子,像疯了一样地摇晃着他的手臂,嘴里念道:“朱厚祯,快醒醒!我要你醒过来!若是你真死了,我明天就嫁给别人,马上就忘了你。”

  再也不要想起你了……

  头却低垂着,不敢去看他的面容——原来真正的哀莫大于心死,连哭都是一种奢望。

  “你这个女人,真是烦死了。”

  温润的气息出现在我的上方,我难以置信地抬起眸子,只见他的目光有些迷蒙,像浩瀚尘埃上的袅袅烟波,无声地飘进了我的心里。

  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双眼放空,又邪邪地睨了我一眼,“你还活着,我又怎敢死?”

  ***

  你有过这种感觉吗?一件喜爱多年的珍宝突然找不到了,就在你打算放弃的时候,却失而复得了?

  后来我才知道,就在司徒煜离痛下杀手时,谢飘渺却先他一步接到消息,从朱雀门赶来了此处,她望了一眼已经中箭的朱厚祯,又望了一眼从马背上摔下昏迷的我,对司徒煜离说:“若是你要杀了他们,便从哀家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太皇太后。”

  “别叫我太皇太后,”谢飘渺艳丽的面容升起了一抹笑靥,无声无息地逼近他,“杀了我,你敢吗?”

  司徒煜离到底没有伤害谢飘渺,朱厚祯这才捂着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胸口,拼尽力气地抱起我,一同逃离金陵城。好巧不巧,马车行在半路,又遇到了无家可归的春榕,听春榕说,娘亲已经到金法寺带发修行了,也许对娘亲来说,这不失为一种好的结局。

  银泉山庄坐落在豫州西面的银泉山中,在这里,总是能望见一行白鸟从澹澹的水面上缓缓飘走,就像天上的流云,幽深辽远。

  我们到来时,薛有风已经在门口迎接,他看到朱厚祯的时候,一向冷酷如冰山般的面容竟有些动容,眼眶渐渐微红,猛地跪下,抱拳道:“殿下,这十二年,您受苦了!”

  朱厚祯赶忙将薛有风扶起,“还好,能有薛大哥这般不离不弃的挚友,我已经很是欣慰了。”

  “这位便是苑姑娘吧。”薛有风的目光转向了我,我笑着向他裣衽一礼。在帝宫时,我们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可是现在,当血淋林地真相被揭开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您不在的时候,皇后娘娘总是让许嬷嬷日夜在未央殿点着一盏灯,她还说,她的祯儿一定会回来的。殿下,这十二年里已经有太多无辜的人为此牺牲,您一定要振作起来,才能不辜负大家的一片苦心啊。”

  朱厚祯郑重地点点头,“我会的。”

  “殿下,郑大夫已经来了,要不要他先替您看看?”

  经他们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朱厚祯的面容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憔悴,薛有风说,朱厚祯那日为了救他,服用了向靳皇要来的赏赐——灵修草。这灵修草十分稀有,开于火山熔岩干涸后的缝隙中,天时地利人和之下,百年才会开花结果,而白魄虎属寒,根据水火相息的道理,正是白魄虎的克星。

  怪不得那白魄虎一闻到朱厚祯的血就败下阵来,原来还有这个道理。

  可是灵修草对人体伤害极大,服用后有时小腹就像一团灼热的邪火在无穷无尽地蔓延,用朱厚祯的话来说,那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偶尔有些疼痛。我痛惜地望着他,到底受了多少折磨,才会在疼痛到来的那一刻,如此的云淡风轻?

  十二年的时间,足够将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贵族公子锻造成一位真正的勇者。司徒煜离说,只有他那种人才称得上强者,我却不这么认为,有的人的骄傲写在脸上,而有的人的骄傲,却是刻在心中的。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假冒的太子,曾经他为了威胁我,给还是小六子的朱厚祯服用了一种蛊毒,若是哪月不得解药,便会七窍流血而亡,可是我们现在都已经逃出帝宫了,又到哪里去找解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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